冷烈深邃的目光,似是被热汤的袅袅水汽感染了。
眸中的水色愈浓。
他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食物,舍不得咽下去。
她不仅不嫌弃他。
还如此关心他,为他着想。
并且,还为这事哭了。
“汐汐......”
他的喉头,像是被堵住了似的。
声音哑得,像是饥渴了许久许久。
千言万语,尽皆融化在了深情的目光中。
关语汐狡黠一笑,故意将抄手喂到了他鼻端。
冷烈被呛了一下。
“烈哥哥是有多饿?连鼻子都来抢食了。”
她俏皮一笑。
光洁白嫩的脸上绽开的笑颜,如花,似玉。
令这世间万物相形失色。
冷烈憨憨的笑了。
目光仍旧粘在她脸上,柔情万丈。
关语汐被他惊呆了。
“烈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伟岸挺拔的身材,古铜色的肌肤,轮廓分明的五官,看上去本是像雕塑般狂放不羁的气质。
此时,却笑得温柔又和煦。
像冰封千里的雪国,骤然照进了第一束阳光。
又像大海般深邃幽暗的海底,落进一轮皓月。
她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
目光中掩饰不住的欣赏和惊叹。
冷烈耳根微微红了。
那红,很快从耳朵坡蔓延到整张脸。
小二端上了小碗抄手。
冷烈舀了一个喂给关语汐。
关语汐愣了愣。
见冷烈略略不自在,不由扬唇一笑。
樱唇微张,细白如编贝的牙齿咬上了抄手。
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
端走了碗。
并且重重在桌沿一顿。
“老娘一天到晚只能吃点儿米饭炒菜。
你们倒好,竟然背着老娘偷吃?”
李春花独特的大嗓门,吓了关语汐一跳。
咬在嘴里的抄手,也掉了。
冷烈抬眸。
刚刚还如沐春风的脸,立马寒冬凛冽。
他淡淡地瞥了李春花一眼。
胳膊一挥,将碗端了回来,舀起一个抄手,吹了吹,喂给关语汐。
关语汐眼睛眨了眨,旁若无人地吃了。
李春花见儿子一点面子也不给。
面色很是难看。
白生生的抄手皮,若隐若现的猪肉馅儿。
再配上浅棕色的酱油汤,和大粒大粒的猪油圈加葱花。
香气诱得人恨不能连舌头都吞下去。
冷欢深深吸了一口香气,使劲儿咽口水。
她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妈,我也想吃......”
天天吃白馒头,她都吃得想吐了。
李春花拉着她往两人对面一坐。
大声道:“两个大碗抄手!”
她手一指关语汐,“我可没钱,你结账!”
关语汐享受着冷烈投食,看也没看她一眼。
冷烈没有多话。
只是掏了钱和粮票,将自己和关语汐的账结了。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冷欢还以为冷烈提前为她们会账。
兴奋地催促老板,“快点儿煮,我饿了。”
关语汐吃了几个,不想吃了。
冷烈将剩下的,全都卷入腹中。
李春花见店老板半天没再开火煮抄手。
不由怒道:“怎么不给我们煮?”
店老板伸手,“你们先把钱和票给了,我才能煮啊。
这年头,万一遇到吃白食的,我不是亏了?”
冷欢急了,指着关语汐道:“不是说了我哥和我嫂子结账吗?
你那狗眼看不起谁啊?”
店老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她。
李春风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冷烈刚刚根本就没帮她们付钱!
“你个挨千刀,不准走!”
她跑出去,怒火中烧地抓住冷烈,“我跟你妹妹吃你点儿怎么了?
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差!”
关语汐皱眉,想开口怼她。
冷烈微微摇头,侧身将她挡在后面。
挡住了众人好奇的目光,“我哪里有什么钱?
你们吃的喝的用的,半个月就花了一百多块钱了。
这些,都是你不认可的儿媳妇的嫁妆。
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花她的,你哪来的脸?”
“你......”
李春花气得面色通红,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儿子,竟然会当众落她的脸。
还是这第一件小事!
冷欢躲到李春花身后,目光乱瞟。
期期艾艾地开了口,“大哥,我跟妈是饿急了才......
我们也是看到你们在店里吃抄手才进去的呢。”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对冷烈和关语汐指责纷纷。
“年轻人,哪有这样对自己亲妈和亲妹子的?不怕遭天谴嘛。”
“就是,一碗抄手才几个钱,就算是媳妇的的嫁妆,也不能亏了老娘嘛。”
“切,明明小两口吃独食,还偏找了借口搪塞亲娘,造孽哟。”
“可不是嘛,一家人哪有分得那么清的!”
......
冷欢心下窃喜。
暗暗扯了扯李春花的衣袖。
李春花会意,立马拖拽着声音哭诉道:“大伙儿都来帮我评评理啊!
这个儿子养了跟没养一样啊。
有了媳妇,就连老娘和亲妹妹都不疼了喂。
以前每个月还孝敬几十斤粮,还给钱给肉呢。
这一结婚,啥都不给了不说,还让老娘和亲妹妹饿肚子哟......”
她的话,立马又为她们娘俩博得了同情。
众人看向冷烈和关语汐的目光,更加不屑了。
冷烈紧紧攥起了拳头。
他眸光晦暗地看了李春花母女一眼。
拉着关语汐的手,准备离开。
关语汐却不乐意了。
她拉住他,站到了他前面。
“李春花,说这些话,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在卫生院住了大半个月,钱全是我们掏的不说。
还每天白米白面管够,再加一天一顿肉。
就连照顾你俩小的,也是顿顿白面馍馍,再加三十块钱伙食费。
你问问大伙儿,谁家儿子媳妇这么孝顺?”
她的话,虽是对李春花说的。
目光却在围观众人身上打转。
现场冷寂了片刻。
周遭众人,尽皆指着李春花和冷欢窃窃私语。
仿佛在指责她们娘俩身在福中不知福。
李春花冷笑,“呸”地冲关语汐啐了一口。
“我跟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承认,我住院你们是出了钱,可你们来医院照看过我吗?
冷烈结婚这几个月来,是不是断了给我们娘仨的钱粮?
我有没有说错?”
李春花双手叉腰,怒骂道。
风向,顿时又偏向了她那边。
周围众人又纷纷对冷烈指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