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火海
“主公，以属下愚见，我军当先前往广陵郡城，劝说陈登、陈珪父子降于我军，如若不降，则大军攻之，夺得广陵郡城，则可俯视徐州，远可戒备扬州袁术，近能静观陶谦之势，随时出手争夺徐州，以免徐州落入他人之手。”
糜竺说来说去，帮助刘备成就大业的同时，为的还是糜家。
要说徐州里的生意，糜家做得最大，但糜家之下，则是陈家，陈家有陈登、陈珪两父子，黑白通吃，软硬兼施，又借着世代为广陵太守，暗中积攒了不少家财。
若是刘备能收降陈家，实力突飞猛进，万一陈登、陈珪不愿降，那么大军压城，直接强攻之，自取也不寒碜。
刘备一听，顿时了然，楚苏和糜竺两人，一个喊左，一个叫右，刘备瞬间就有了定夺。
只见刘备突然手指着西边，正是下邳的方向，说道：
“子仲，备对徐州不熟，初来乍到的，此事嘛，就听先生的，我等先去下邳，待下邳事不可为，到时再转头朝东，前去广陵也不迟。子仲，并非备不重视你，而是先生...罢了，等到了下邳，子仲自会知晓备的良苦用心。”
糜竺不懂，别看楚苏一无是处，但楚苏的身上，气运逆天，简直是狗屎运贴在脸上，多次的应验，让刘备毫无心理压力，选择了楚苏的提议。
去下邳，必须去。
糜竺望着刘备，一脸想喷刘备，又忍着不敢，憋屈得老脸都成猪肝色。
啥都听楚苏，那刘备还特意问个...寂寞？
好在楚苏不是外人，而是妹夫，糜竺这才没和刘备撕破脸皮，只当刘备和楚苏一样，都是不靠谱的主，以后碰上这两人，得多留个心眼。
不！
得有八百个心眼儿。
半个时辰之后，刘备军再次启程，奔向下邳。
在路上，刘备左右瞅了瞅徐州，发现徐州真是适合屯田的地方，平地够多，且水源充足，唯一可惜的是徐州不适合屯兵。
水路过多，则不好发展骑兵，而无高山，相当于无险可守。
难怪是一块大肥肉，曹操、袁术都唾涎三尺，在刘备眼中，陶谦坐掌徐州，完全是各方诸侯不想坏了自己的名声，不然早就对徐州动手了。
陶谦老儿？
也配称雄？
呸！
刘备越想，越觉得徐州必须打下，哪怕容忍陶谦到老，只要陶谦一死，徐州必须改姓为刘，谁说话都不好使。
刘备看上徐州，生怕徐州有所变数，又重新凑到糜竺身边，嘴角一扬，笑着说道：
“呵，子仲，刚才为了赶路，走得太急，你所说的水镜弟子，到底是何人？有何本事？比之子仲如何？”
糜竺一听，心底向刘备翻了翻白眼。
刘备你这个老六。
刚才苦苦劝说刘备，不要来下邳，刘备不听，非要听妹夫楚苏的，现在倒好，问起水镜弟子？
真是活久见。
糜竺只得苦笑一声，身为属下，糜家现在已经和刘备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糜竺为刘备操碎了心，说道：
“主公，此人名唤徐庶，字元直，乃水镜先生的弟子，因陶谦年老，不重视人才，又是逃犯之身，在徐州一直被冷落，在彭城郡守府中，徐庶仅能坐在末座。此次陶谦出兵，命徐庶为曹豹的军师，两人作为搭档，堪称强强联合，实力翻倍，不可小觑。”
“徐庶为人耿直，属下曾花重金试过招揽徐庶这人，却被其拒绝，不为所动，属下曾与徐庶交谈过，发现此人胸有韬略，胜过百万甲兵，传闻水镜先生曾称徐庶为‘巧虎’，称其有巧才，用兵用计擅于借力打力，到了下邳，主公务必要小心谨慎，千万莫要着了徐庶的道。”
糜竺就怕刘备只想当甩手掌柜，什么都听别人的，自己不留心，去了下邳，闹不好给别人当枪使。
征讨曹操是一回事，被人借刀杀人，就贻笑大方了。
刘备一听，顿时忧心忡忡，按糜竺的说法，现在的徐州大军已经是文武兼备，万事俱全了，亏刘备还想着若曹操实力硬，攻不下豫州，到时顺手牵羊拿下徐州。
看来，计划得泡汤了。
人家徐州大军也强得一逼，并非好相与之辈。
“嘿嘿，子仲，要不是俺知你乃商贾之家出身，还以为你是戏班子跑出来的呢，在这说大话忽悠俺大哥。那徐庶能有多强？不就一个文弱书生，至于曹豹？莽夫而已，俺一人打二个足矣，子仲，你莫要危言耸听了。”
一旁的张飞真听不得糜竺这人说话的调调，全是拿别人的长处、亮点来说，在张飞看来，这世间的谋士，哪有那么神乎、玄乎？
张飞又不是没见过顶级的军师？
比如荀攸、戏志才、杨修和郭嘉，尤其是郭嘉，张飞喝酒照样能把郭嘉喝趴下。
张飞一脸的不屑，看糜竺如看傻子，连连摇头。
“翼德，不得胡言。快退下，你乃大将，备与子仲相谈之事，岂是你能掺和的？”
刘备叫退了张飞，心里却直打鼓，看糜竺也是满面担忧，搞得刘备对徐庶极其好奇，下邳一行的凶险，变得七上八下的。
刘备无心和糜竺多说，调转的卢马就往楚苏的马车奔去，到了近前，刚才出言叫唤楚苏，只听见车内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之音。
刘备瞬间哑然，悬在半空的手，只得无奈地放下，内心思忖：
“罢了，罢了，再忍忍，传言或许有夸大之处，等到了下邳，见到徐庶再说，说不定徐庶也像糜竺一样，心向我刘备多时。此刻，还是莫要打扰先生的好事了，不然惹恼先生，先生跑路，备才是追悔莫及。”
刘备很快就开解了自己，以楚苏的性格，这等时候还敢朝下邳郡城去，说明楚苏心里有底气，不慌，一点也不怂。
况且，楚苏的车内，还有卞玉和糜贞呢。
两个绝色大美女，楚苏怎么可能会让两人冒险？
刘备对楚苏的了解，已经是无人可出其右了，当即稳住心头的困惑，和张飞一道治顿大军，小心戒备，徐徐而行。
大军走了一日，近了。
已离下邳郡城不到十里之处。
下邳郡城的厮杀声，惨烈到已传入了刘备的双耳。
没办法，刘备双耳垂肩，耳朵的听力也强过别人数倍，这也是刘备每次都能逃跑得早，溜得比兔子还快。
大军继续往前，又走了八里路，隔着老远，眺目可见下邳郡城的战况，看不清是哪路兵马，但两军对阵，杀得天昏地暗，地面都染成红色的一片。
刘备不能等了，再等下去，都到下邳郡城门口了，刘备轻催战马，来到楚苏的马车边，施礼赔罪，说道：
“先生，下邳郡城到了，我军是杀过去，还是等对方打完再说？”
刘备很稳健，凡事求个苟字，对方拼生拼活，关我刘备啥事？
刘备只想躺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最好是下邳城的兵马，打个两败俱伤，好让刘备捡了便宜，白得下邳郡城，还有一堆俘虏、伤兵和钱粮辎重。
楚苏一路上，摇摇晃晃，这时腰子也坐乏力了，听见刘备的话，缓缓地揭开车帘，换上战马，给刘备使了一个眼色，说道：
“走！玄德，去看看。大军跟上！”
打仗？
呵呵，楚苏最喜欢凑热闹了，说不定能捞到好处，比如哪方打输，楚苏正好痛打落水狗，设下埋伏，让对方输得彻底点，永无翻盘之日。
刘备面色一喜，看来下邳郡城有戏，楚苏说上，自然得抄起家伙上。
“嘿嘿，先生，慢点，备愿为先生并肩齐行，护卫先生的周全。”
狗腿子*主公*刘备。
刘备军没有停下脚步，向着下邳城杀来。
此时，下邳城内外，都杀红了眼。
正在厮杀的，除了被堵在城中间的曹操，还有谁？
说来也巧。
曹操杀了吕布之后，已经觉得赚够利息了，带着帐下兵马，开始撤出下邳城内。
一开始好好的，笮融虽然老蛇出洞，带着五千下邳守军从郡守府那边，向曹操杀来，一路驱赶着曹操军，但笮融麾下没有猛将，曹操的折损并不多，只是心烦意躁而已。
毕竟，笮融像条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
当曹操军退到东门的城门时，曹操的兵马刚退出一半，结果却是曹豹带着徐州大军杀到了。
又是一顿围堵。
这次，曹豹抓住的时机极好，将曹操堵在城门中间，想进不能进，想出不给出。
好在曹操手下的猛将多，才稳住了阵型，没变成溃军。
不过，狭路相逢，又都有火气，双方只得互相拼杀，一时之间，曹操军的减员远远超过曹豹军。
一方是疲战之师，一方是新锐之军，况且这儿是徐州，是曹豹军的地盘，曹操军的士气低落之下，的确被曹豹打得节节败退，唉声叹气。
尤其是徐庶。
上次徐庶将吕布逼回下邳城内，用的是箭雨，这次来堵曹操，徐庶则用出了新花样。
不是箭雨，也不是堵门，而是火烧。
直接搬来了一大堆干柴、枯草，浇上桐油，就往东门的门口丢。
要不是有曹操的大军在城门口，徐庶能将下邳城直接给点了。
大火猛烧，曹操真是苦不堪言，记恨上了曹豹和徐庶。
“孟德，不好了，对方放火了，一旦大火无法熄灭，火势一起，至少要烧个一二日，若对方有心添柴加木，这火永远熄不了。孟德，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快撤。”
在曹操的身后，兼任护卫，身带重伤的夏侯惇一看到城门口的大火，心中不妙的预感开始浮现。
这火，必须闯过去。
不然堵在城内，早晚就是死路一条。
“走？哼！元让，莫要乱说，要走一起走，本将岂能让麾下军兵独留在城内？快！元让，命人灭火，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曹操也想走，但要出下邳城，必须先将徐庶的火攻搞掉，眼前城门之外，到处是烈火，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
而曹操军手中，既无水源，也抽不出人手去灭火，总不能弃了兵器，空手去填火海吧？
曹操这话，瞬间令曹军感动涕零，一人面容坚毅，已生出为曹操赴死之心。
身为奸雄，曹操自有笼络人心的一套手段，否则怎么拉起这么多的兵马，成为一方诸候？
“主公，万万不可冒险。我军可以没有我等，但天下不可没有主公，还望主公珍惜身体，他日也好为我等报今日下邳之仇。主公，属下愿为主公赴刀山，蹈火海，为主公在火海之中填出一条血路来，望主公恩准。”
说话的是曹操的军师程昱程仲德。
程昱想救曹操出下邳，是真心的，但程昱的话，却是诛心了，程昱总不能直说，逃离下邳的办法，本军师替你们想出来了，就用军兵的人命去填，你们可以赴死了。
觉悟呀。
好在程昱一说，曹操已然醒悟，截住程昱的话头，大义凛然地说道：
“仲德，你说的是什么话？区区火海，要填也得本将先填，用兵不当，本将有过，此乃自罪其身。你等莫要拦住本将，元让，你让开，让本将第一个迈入火海，你们快快逃出去，回去豫州。”
曹操说得轻巧，但曹操一动，谁敢不拦。
尤其是夏侯惇。
独眼的夏侯惇直接架住了曹操，不给曹操动弹，嘴里只是劝说曹操，让曹操别猛傻事。
曹军掌兵大将曹仁亦是聪明的明眼人，程昱都说得这么清楚了，既然总得有人去死，当一个普通曹兵，好过死一个大将，至少曹操是万万不能死的，曹操一死，曹氏和夏侯氏就得家道中落，豫州变得群龙无首。
曹仁抽出长剑，直接下令，说道：
“三军听令，骑兵下马，将战马聚集结阵，先用马阵冲散火势，然后盾兵靠前，枪兵随后，都听好了，给本将脱下盔甲衣服，兵器不得离手，给本将冲锋。”
“胆敢不听军令者，斩！畏战不前者，斩！怯火乱阵者，斩！”
曹军的兵马，尚有几千，曹仁估摸着得填出上千兵马，才能在火海之中，弄出一条小路，至于灭全部的火？曹仁不敢想。
这事，还不能拖，拖久了，等徐庶加一些木柴或者将兵马守在曹军开拓出的小路路口，那曹军真的就插翅难飞了。
“喏！为曹公赴死！”
“请主公莫忘了我等，俺名唤狗蛋，乃为主公赴火而死。”
“主公，俺的妻子女儿，就靠主公养之了。”
曹军没有一人叛变，或者溃乱，可见曹操平日里治军极严，军心和军法并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