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领兵前来攻打武曲城的将领,正是胡季犁的次子,胡家的二公子胡苍。
而对于胡季犁而言,这支万余人的军队是胡氏的家底,是他胡季犁最亲信,也是他大虞朝最为精锐的军队。攻打武曲港要求的是速战速决,而且对手毕竟是大明。不是每个士族,都有勇气明着和大明对着干的。
派出其他士族的军队,未必便敢下死力气攻打大明。
而胡季犁篡位登基,但因为不喜欢长子胡澄,故而并没有设立太子。
这就让胡苍有了遐想。他是胡季犁最喜欢的儿子,且自诩胜过大哥胡澄许多。只是运气不好,比大哥胡澄晚生了些时日……这次攻打武曲港,就是他夺取太子之位的最好机会。
武曲港中,有着对胡氏极为重要的军资。只要将这些军资带回去,自己就是胡氏大虞的天字第一号大功臣。而且,若是能在战场上击败周王朱肃,自己必将名声大噪,而后挟大胜之威返回升龙城,必将收尽满朝士族之心。即便是大哥胡澄,也要避他的锋芒。
而只要士族支撑,何愁他胡苍不登上太子之位若是军功够大,请父亲退位做太上皇,说不定都能使得!
所以胡苍打的很卖力。
但大明的精锐实在是太精锐了,虽说只有两千人,但仗着那些花里胡哨的火铳以及火炮、弓箭,竟将城墙给防守的滴水不漏。胡氏大军仗着刚刚到达城下的如虹士气,直接发起强攻,竟是铩羽而归,连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
这就让踌躇满志的胡苍,感觉自己迎面挨了个大逼兜。
“强攻!继续强攻!”第一天晚上的军议上,胡苍气的暴跳如雷。
今天的攻城算是他的初阵,统帅万余大军,攻打一个只有两千人驻守的小城……结果万余人,竟然连城墙都没爬上去,就被杀的不得不鸣金退兵。
这样子,莫说使他挟大胜之威,回去争夺太子大位了,他的威望没有一落千丈,都算是上天护佑了。
“二殿下,明军火器犀利,又仰仗城墙之威,实在不宜强攻……”统兵将领一脸颓唐的劝道。这位将领叫做黎汉满,是胡季犁手下的一位亲信的得力大将。他本来是不姓黎的,胡季犁还叫做黎季犁的时候,为了表达对他的信重,将他改姓为黎。
现在胡季犁自己姓胡了,这位黎将军就有些尴尬,现在正纠结着要不要惦着脸也改做了胡姓。
要是真改了,那朱肃高低给他取一个三姓家奴的绰号。
“以末将之见,不如……对明军围而不攻,断其粮草,最为妥当。”
“明军城中有不少百姓,粮秣必定短缺。而今海面多风,从明国本国征调了再从海上运来,必也没那么快。”
“只要城中粮草不济,明军军心必定动荡,则我军必胜!”
家奴将军信心满满的道。
胡苍听的满头黑线,终于忍不住,将桌案上的虎符丢在了黎汉满的脸上。“我们征发了一万八千大军,被两千人拦在城下还要等他们粮尽”
“等到他们粮尽,阮多方那个逆贼都打到升龙城了!”
“再说,我们攻打大明的武曲城,要的就是他们城中的军费和粮草……粮草都被他们给吃光了,我们拿什么征兵攻打阮多方那个叛贼平叛”
黎汉满被胡苍丢了一下虎符,也不敢说话,毕竟胡苍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他是个将军,确实没有考虑到政治的这一层。
“那……末将还有一计。”黎汉满不愧是胡季犁都看重的将领,开动着被虎符砸了一下的小脑瓜,很快又想出了一个计策来。“我军可以等到下雨之时攻城。下雨之时,明军的火铳火炮等,必定大受影响。”
“那时我等再强攻城池,必定能一鼓而下!”
胡苍想了想,终究是等不了那么长的时候,于是摇头道:“这几日里晚霞漫天,只怕,短时间内,不会有大雨袭至。”
黎汉满又沉思了起来。“那……那么,末将只哟最后一计了。”
“我等可以挖掘地道,从内部偷袭武曲城,武曲城内多有平民,只要我等攻入城中,城中必定混乱。”
“到时,我等便可以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
“此计甚妙!”胡苍一拍桌案,兴奋道。“明日里,我等便以强攻为诱饵,引开明军的注意力。”
“黎将军,你便派兵挖掘地道,进攻武曲……不成功,便成仁!”
“是!”黎满汉大声应道。
于是第二天,
黎满汉成仁了。
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当时,黎满汉正在指挥军队,在攻城军队的掩护下,明里是修筑土垣,暗地里,则在土垣之下,挖掘向武曲城进攻的地道。
当是时,黎满汉将军正在满头大汗的指挥着挖掘地道的将士,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地道一挖通,他便第一个带领人手,攻入武曲城。
务必要做攻下武曲城的第一功臣,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够活捉大明的周王朱肃。
那样的话,自己就可以以此大功,向已经是陛下的家主再次请求赐姓,将自己的姓氏再改成“胡”姓。
黎满汉只觉得自己的奴才人生都充满了曙光。
然后,天就塌了。
无数的轰鸣声响起,无数的炮弹遮天蔽日,城头上的大明火炮,不知为何全都瞄准了这里。
李景隆别的不行,打炮的技术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在海上操纵宝船船炮,轰炸那些野人的小渔船,小公爷都能做到,更遑论那么大的一个土垣
在明军不惜血本的轰炸下,土垣倒塌,正在挖地道的胡氏将士也被深埋地下。正在指挥挖地道工作的黎汉满将军,卒。
第二天晚上的军议,胡苍继续暴跳如雷。
“废物,都是废物!一座两千人驻守的军营,你们竟然久攻不下!”
“二殿下,我有一计。”黎汉满死后,除了胡苍之外,就属这位杜子满将军地位最高。这位杜将军常年被黎汉满压制,而今终于有了机会表现自己,欣喜异常。
“殿下,黎汉满无能,忘记了武曲港沿海。我们何必舍近求远,从陆地上挖掘地道进入城中”
“只需征收船只,在攻城之时,派遣一支骑兵从海路偷袭武曲港,前后夹击之下,武曲必破!”
“妙计!”胡苍大喜,我胡氏手下,还是人才济济的嘛。
“便委任你为这支奇兵统帅,明日攻城之时,率众从海路奇袭武曲港!”
“是!”杜子满踌躇满志,已经开始打算着,等得了首功,就去请求家主为自己赐姓胡氏,好混个大虞朝的皇族当当。
“必将助殿下攻破武曲!此行不成功,便成仁!”
第二日,攻城依旧,杜子满率领着一支千人队伍,乘坐征发来的渔船从海上绕后攻击武曲。
然而,还没等他登岸,那些渔船才刚刚靠近港口,杜子满便感受到了,自己的船只突然间动弹不得了。等他们的将士好不容易从水里将浆橹拔出查看,却看见水浆水橹之上,竟缠绕着一层厚厚的东西。
“渔网”杜子满脸色大变。
他正想下令赶快清除渔网,接着就看到,那几艘高大到可怕的大明宝船的船体,打开了几个黑洞洞的炮口。
炮口里森冷的大炮,齐齐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轰轰轰!杜子满将军,卒。
“……想偷袭倒是选个晚上啊。”船上,李景隆看着海面上缓缓沉没的胡氏的船只,有些无语的看了看天上正飘着的热气球。“真当我们大明的斥候是瞎的不成”
“这些安南人,吃的可没有我们大明丰富,或许是因为到了晚上,他们就不能视物。”副将猜测道。
“有道理!”李景隆恍然大悟。“那不是五叔派兵夜袭,就能毕其功于一役了”
“……五殿下不允许杀伤过甚。”副将闷闷的道。
李景隆无言,良久,才憋出一句:
“倒也憋坏五叔了。”
……
第三天晚上的军议。
胡苍继续暴跳如雷。
“一千人啊!一千人!连武曲港的边都没摸到!就被大明的战船给轰杀了!”
“杜子满这个废物!废物!他究竟在干什么!”
胡苍大发雷霆了一会,方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你等,还有什么可以破城的计策。”
“快快说来!”
胡苍已经有几分急病乱投医的意思了。
一位上进心极强的将领越众而出,“二殿下,我们可以假扮难民……”
次日,这位将军和假扮的难民,被轰杀在城下。
“……大军都已经封锁围城了,还有难民能冲破包围圈进来。胡苍当本王是傻子吗”朱肃无语的对身边的诸人吐槽。
第四天,胡苍采纳了建立井阑,居高临下压制城中的计策。
次日,井阑被几炮轰塌,献策的将军死在井阑之中;
第五日,胡苍采纳了诈降的计策,决定派遣一位将军,用苦肉计到城下诈降。
次日,那位将军在城下展示屁股上被鞭打的鞭痕,意图博取明军同情时,被狗儿在城上一箭射中粪门,死于非命……
第六日,胡苍派人将投石机往前移动数米,意图将石块砸入城中,引起平民恐慌。
次日,发现了投石车进入火炮射程的朱肃,命令李景隆直接将胡苍的投石车全部轰烂,建议投石车前移的将领死于炮火。
第七日,胡苍派人在阵前跳大神,意图以天兵天将杀死明军。
朱肃派遣李景隆调用炮口轰击,自称刀枪不入火炮不伤,能调用六丁六甲护体的神棍被火炮炸死,尸骨无存。
第八日……
“……胡苍这厮也太锲而不舍了一些。”城楼上,在这里一连坐了八日的朱肃,颇有些百无聊赖。
明军的装备代差已经出现了,胡苍想要凭借安南的那些冷兵器时代的军队攻破武曲,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他从来没有觉得明军守不住城池,莫说是两千人,即便只有一千,以他手下明军的素质,也足以吊打胡氏的这些所谓精兵。
他这两千亲卫,砸进去的钱只怕比整个安南军队的军费都多……怎么可能会输
唯一担心的是,不能把胡氏的军队给打的太狠了,打没了胡氏的老本,胡季犁和阮多方之间的平衡就破了。
但……原以为,胡苍这个毛头小子,打个四五天,知道了和大明的差距,就该望而却步,老老实实的收兵了。反正大明的大义已经拿到,是胡氏先行出兵攻打的大明,那么这一仗对大明来说有没有打起来,其实意义不大。
但胡苍……仿佛是疯了一般,用尽了各种攻城手段皆无效,却也不愿退兵。他手下的士族士气都已经掉到谷底了,连跳大神的招式都用出来了。
再这么下去,朱肃非常担心胡苍手下的士卒直接原地哗变……到时候,这支胡氏的精锐士兵解散了,胡季犁拿什么去对抗阮多方。
仗打到这个份上,竟然要担心对方是不是会哗变……这也是没谁了。朱肃心中无奈的想。
“殿下。”看到朱肃朝自己招手,狄猛赶忙来到朱肃的身边,做侧耳倾听状。
“狄猛,你去,将黎利那群人叫来。”朱肃道。
不能再让胡苍这个败家子,继续败着胡季犁的精兵和大将了。胡氏就算有再厚的家底,也不够这个败家子这么败坏的……朱肃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想。
他要主动出击,主动遏止胡苍这个败家儿子败坏胡氏底蕴的行为。
“黎利”狄猛一愣,见朱肃点了点头,遂向朱肃行了个军礼。“末将明白。”
黎利等人,已经被朱肃征收到了军队之中,虽然不能上前线,但在城中,负责一些维持治安的工作。
少倾,黎利来到了朱肃所在的城楼上。见了朱肃端坐在黄罗伞盖之下,黎利赶紧似模似样的,向着朱肃行了一个大明军礼。
“末将黎利,见过周王殿下。”
“黎利啊。”朱肃道:“本王如今,有一桩事关胜负的大事,需要你等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