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入城了。”面对马烨的惺惺作态,朱肃只是在心中冷哼一声,并没有按马烨所言,选择独自入城或者是就此放弃。
他驱马上前,拦下了想要继续呵斥马烨的舍兹夫人,向着城上道:“你可以不开城门。但是,本王命你将霭翠土司送出城来。”
“你答不答应”
“什……什么”马烨原本还有几分沾沾自喜,自觉用话架住了朱肃,自己已然立于不败之地,无论朱肃选择入不入城,自己都能有所应对。却不料朱肃压根不和他纠缠入城的事,而是剑指核心,直接向他索要霭翠。
这让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城下朱肃见他并无反应,继续道:“你要违抗本王之命”
“这……”马烨一时方寸大乱,犹豫良久,方才勉强开口道:“殿……殿下恕罪,霭翠为贼徒之首,实不能……”
“霭翠是不是贼徒,姑且之后再论。”朱肃打断他道。“既是本王所命,一应责任,自有本王承担。”
马烨噎了一噎,张嘴仍想狡辩一二,朱肃却已经不耐,再次打断了他道:“本王自此,乃是领了贵州军政大权,专为总督此地事务而来。贵州卫与贵州前卫,亦在本王辖制之内。”
“你拒不迎驾,也就罢了。违抗本王之令,却又是何道理”
“反的究竟是你,还是水西彝部城上诸将士,莫非也欲附逆耶”
朱肃冷电一般的眼神朝着城墙上一扫,城墙之上许多卫所官兵尽皆浑身一震。职责所在,他们听命于自家主将马烨将周王殿下拒之城外,或许还可以说得过去。
但要是让他们跟着马烨,被安上一个附逆的名头……这些官兵们可就不愿意了。
“殿下,末将没有……”马烨急急解释。
“本王给你等一炷香时间!”朱肃仍旧是不听他的解释,而是自顾自大声对城上道。“一炷香时间内,或者你等将霭翠送出城来,送到水西彝民的手中。”
“或者,本王将伱等皆视为叛逆……而今,凉国公在思州,曹国公在廉州,黔国公在云南,皆在汝等左近。”
“谁敢违逆朝廷,挑动汉彝之争,本王必定调遣天兵,三面合围,将其化为齑粉!”
“勿谓本王言之不预!”
这一声掷地有声,如平地里一声惊雷。城上的官兵们方寸大乱,哗然起来。
“殿下,我们冤枉,冤枉!”
“殿下,我们绝无反意啊!”
一时之间,丢弃兵器的叮啷之声不绝于城墙,甚至有人遥遥朝着朱肃跪下,大声呼喊,以示自己绝无违逆朝廷之意。
贵州卫,军心已丧。
舍兹夫人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这位年轻的周王,朱肃却仍旧面容严肃,隔着数丈,他也能看到城墙上马烨那一张已经黑了的脸,心知他已支持不住了。
于是朱肃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
“或者……你等还有另外一条出路。”朱肃缓缓对城上道,城上正在哭嚎的、表忠心的、怨天尤人的官兵们顿时都安静下来。
“要想证明汝等并未附逆,亦是简单。不送出霭翠土司,便将拘留土司之主使者的人头,交由本王便可。”朱肃道。他说到这,灼灼的目光终于对上了已经显得慌乱的马烨:“或者交还土司,或者交出人头……”
“诸位,你们自己选。”
说完这句,朱肃也不听他们回复,当即拨马,头也不回的转回水西彝民之中。舍兹夫人抬起头,正看见马烨那张惊骇恐惧的脸,心中大觉解气,也拨马回转,跟着朱肃一起退入阵中。
“这……同知大人”叶安已是吓得六神无主。“这可……如何是好”
眼看城下已有人点燃了一柱香,于城上城下众目睽睽之下,插在了城下空地的正中。左右自己的下属们,看向自己的眼神亦是莫名诡异,马烨只觉得亡魂大冒,背上已是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毫不怀疑,若自己仍旧拘着霭翠不放,城外这柱香一旦燃尽,自己的那些所谓的属官袍泽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取下自己的人头,送到周王殿下的驾前。
“如何是好还能如何是好他都那般说了,我们还能不放霭翠不成”马烨颇有些气急败坏,低声对亲信叶安道。“殿下是没给老子留路子啊!除了放了霭翠,老子还能怎么样”
“可……大人,霭翠,如何能放啊!”叶安哭丧着一张脸。他们抓了霭翠,就是想要屈打成招,让他自承自己有谋反之心。是之后见霭翠拒不松口,这才想着通过拘留霭翠逼反水西……可打却是打过了,霭翠在卫所地牢里,早已是伤痕累累,只吊着一口气。这要是放了他,他还不将自己的遭遇告知周王殿下,甚至举告到朝廷去
周王殿下……很显然没有顾念同知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亲眷这一层关系,在城下时就喊打喊杀了。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直接一剑取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如今是放亦死,不放也要死,当真是进退两难之极了。
马烨也骤然想到了这一点,眉头已深深的皱了起来。他是个亡命徒的性子,比起性命之忧,交出霭翠断了他的上进之路,更让他觉得难受莫名。
他皱着眉头深深思考了许久,终于咬牙道:“交!他气势夺人,要是不交,只怕他当真做得出煽动兵卒,斩杀老子的事来。”
“霭翠身上有伤,无妨。只要霭翠口不能言,拿不出口供,他们就算心中已经知晓,又能耐我等如何”
“大人是想……毒哑了霭翠”叶安惊道。
“毒都毒了,又何必只是毒哑。”马烨嘴角微撇,方才还在慌张,如今已是彻底冷静了下来。他的眼中绽放出狠厉的光芒,低声对叶安道:
“你速速往地牢中,提霭翠出来之前,先寻个猛毒予霭翠服下。”
“不必现在就死,但,我要他回返水西,便立即暴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