勋贵们听了他这说辞,自然不满,一群人斥骂不断,大有责其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意思。
不过文官之中,倒是有不少人对其所言颇为赞同。
“老五,你怎么看。”老朱对其不置一词,只是询问朱肃道。
朱肃想了想,昂然答道:“这位大人所言,确有其理。凡用兵者,自然没有什么必胜之说。即便数倍于敌,也有可能遭遇暴风、陨石,全军覆没。因此,凡对外用兵,必须要小心谨慎。这也是圣人以兵者为凶器的原因,意在警示我等后人,万勿轻易动用刀兵。”
蓝玉等勋贵面色一变,就连朱棣等人,也是微感讶异。却听朱肃画风一转:“但是小心用兵,却不意味着握在手中不用。”
“虽说我大明蒸蒸日上,但也正因兵事凶险,即便日后我大明之国力数倍于今日,彼国若是上下一心,恐怕也难以一举而下。”
“此时倭国天皇开口向我大明求援,正是我等能名正言顺、插手倭国内务之时。若失此良机,何年能再有此机会?”
“所谓机不可失。若是事事都要等到有十分把握之后才能行动,我大明何时能真正登陆我国本土?”
“不过丁大人所言,亦有道理。”一位官员道。“若是出兵倭国,恐北疆力有不逮。若攻打高丽,又有元庭虎视眈眈。”
“我等纵然要开疆拓土,也当以我华夏本土祖地为重……”
“父皇,儿臣以为,正是要以我华夏本土祖地为重,才不能轻易放过此等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赐良机。”朱肃正欲开口,却见朱棣骤然出列,俯身道。记住网址m.97xiaoshuo
“魏国公、信国公确实将南北两地,都经营的固若金汤。可我大明泱泱大国,手中空握百万雄兵,莫非就站在原处,任其欺辱,让这些蛮夷之国,将战火烧到我大明百姓的头上吗?”
“儿子不才,愿为父皇领兵,击破高丽、倭国宗庙,俘其王室,让其知道挑衅我大明上国的代价!”
朱棣说得雄壮,朱肃也忍不住点头赞同。就该这样!说什么大明蒸蒸日上,只需安坐不动自能广布王化……那都是文官糊弄人的话术!什么叫广布王化,人家进贡些土特产,咱们回馈数倍的金银珠宝,让番邦把华夏当冤大头宰,这就算是广布王化了吗?
放屁!咱们对番邦晓之以礼,可那些蛮夷却未必会对华夏动之以情。他们的眼中有的始终是利益,什么王化,人家可接受不了半点。
华夏强盛的时候,他们或许会跪舔一番,可等有朝一日华夏落难了,这些人绝对会如秃鹫野犬一般的扑上来,争抢华夏巨人的血肉!
这是已经被历史给证明了的!
喂不熟,学不好。就算将华夏的文化传播到番邦,那些人依然是只有其形而失其神,小礼虽知,却无大义。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其直接鲸吞入腹中。
将他们的高层彻底覆灭,让华夏来统治这些蛮夷之地,或许才能真正的洗其蛮性,传播文明。
也能让子孙后代,少流一些血泪。
面对朱棣的请战,老朱依旧不可置否。这一回,他的目光却是转向了太子朱标。“标儿,你是太子。”
“你觉着,咱大明,应该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本只是安静肃立在旁的太子朱标,朱标只思考了片刻,旋即出列道:“禀父皇。”
“民间有俗语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倭国、高丽狼子野心,若只被动防御,好比千日防贼,我大明万一有了疏忽,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一味退让,非长远之计。既然如此,不如把握机会,主动出击,使其知晓我大明之天威。”
朱标不卑不亢。
“好!”“太子殿下说得好!”“连百姓也知道的道理,你们这些饱读诗书的官儿,竟还不如平头百姓!”
太子的分量不言而喻。朱标旗帜鲜明的支持出兵,那么此事已经可算是板上钉钉。
主战派的勋贵们欢欣鼓舞,方才出列的那名官员则是没有想到,一向温文的太子竟会说出这番话来。有官员道:“太子殿下不可年轻气盛!兵者凶器,倭国、高丽又孤悬海外,若是行之不慎……”
“行之不慎……那就小心谨慎些,打个胜仗不就行了!”却是主位上的洪武大帝长身而起,一锤定音道。朱标一番话中所隐隐透露出的皇者霸气,着实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又惊又喜。“只知道拖拖拖,坐视机会溜走,把事情拖延给子孙后代……这就是老成持重了?”
“要咱说,这该叫做暮气沉沉,尸位素餐!”
“咱大明选官,要的不是得过且过的裱糊匠,要的是敢做事、不怕事的能吏!一说出兵就扯什么兵者凶器,好似用兵了就要天塌地陷一般。”
“要是遇到事了,都拖三阻四,这不敢动那不敢动,咱还怎么杀陈友谅、灭张士诚,北逐蒙元,光复华夏衣冠?”
皇帝都说出这番话了,本来还想群起劝谏太子朱标的官员们,全都只能垂手挨批,不敢再多言一字。
“都退下吧。李先生、刘先生,老大老四老五留下,其他人,都回各自的衙门去。”老朱挥了挥袍袖。一群官员们赶紧行礼告辞,不敢多留。再呆在这里碍眼,乌纱帽只怕都要丢了。反倒是勋贵们大都喜气洋洋,摩拳擦掌,一个个都在心中合计着,过些日子该怎么主动请战,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里捞些战功了。
等这些人走后,诺大的谨身殿变得安静了下来。老朱先转头问李善长:“李先生,你觉得这事咱应该如何?”
“以咱大明如今的储备,可够两面开战,同时拿下倭国、高丽吗?”
李善长这几年又添了一些老态,本来还有几缕未白的乌发,如今却已是满头白霜。不过他的气色倒颇精神,这几年他在朝中,只将自己当个泥雕木塑的菩萨,虽执掌户部、吏部两大部堂,却丝毫不敢逾矩,对老朱也是有求必应。
方才殿中庭议,他就始终不发一言。此时皇帝垂询,他才彷如刚刚回神一般回答道:“禀陛下。”
“府库钱粮,虽比前些年多了些盈余,但想要南北同时开战,又要防备蒙元,或许还是力有未逮。”
“且高丽虽有不臣之举,却是乔装成盗贼而行,仅凭叶指挥一人之言,恐怕难称大义。”
“依臣之见,陛下可先专注倭国。毕竟倭国正处内乱,且是天皇主动相邀。”
“不必派遣大军,先遣一偏师前往,或就能四两拨千斤,起到我等意料之外的奇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