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山林,好像细密的雪珠在闪烁。
眉宇清秀的少年仰面,道袍衣角在长风飘荡。他长着一张秀气的小脸,悠长目光注视着皎皎月轮。
“自然是可以。”李凝风面无表情,并不抱期望。
“不过……若是我已经跻身炼气四层了,那便没有机会了。”
张弃明显感受到,李凝风语气的紧迫感,留给他救韩辛的机会同样不多。
他需要借明庭山的手段,解除韩辛额头上的禁制。
所以张弃可以暂时放下心中的成见,主动与李凝风继续交易。
坡地上,张弃轻声问:“明庭山门要怎么进,如何才能找到你?”
“你当真有水行宝物?我要的宝物可是连筑基期修士都会眼红。”李凝风清亮瞳眸审视着张弃。
张弃当然没有,但别忘了他有百宝楼的一等贵客身份,这是他最后的退路,这一丝机会,他便会尽力去争取。
他坦然摇头,道:“我会尽力去寻找,我有位军中好友受我牵连,如今即将面临军法处置,我不愿意他因此丢失性命。”
李凝风眉头微微蹙。
这话其实令他有些错愕,回想起张弃先前以‘行水消涨图’想要换得明庭山入门机会,他还以为是为自己谋取,没想到竟然是为了他人。修士界中哪有这般人物。
“你愿意为了别人性命,把筑基期修士都眼红的宝物用来与明庭山交易?”李凝风狐疑道。
张弃目光坚定:“这与你无关,你告诉我,给你宝物你是不是就能够为他解开禁制,救他性命?”
李凝风忽然一笑,眼神复杂地看向张弃。
一块残缺的玉珏被他扔出,抛给对方,被张弃一把接住。
“哈哈哈,那是自然。”李凝风向前踏出一步,道:“只要你能够送来明庭山,我这便会感应到这半块玉珏,届时我亲自下山迎接。”
“那就等阁下好消息了。”
下一刻,清秀少年浮身而起,飘摇长风扶起身躯,浩浩乎冯虚御风。
爽朗夜风簇拥着李凝风,洋溢着一股喜悦欢愉的味道。
道体就是这般不讲理,受天地所钟,连清风都宠爱着少年。
张弃只能感慨,想他重生至今,一步步踏上仙途,才有如今微末修为。与这明庭道子相比,便觉得自己没有见过世面。
一部军骨诀,能够孕育真血,他已经视若珍宝了。
而李凝风身上还有四道固化术法,道体还能使他驾驭凡风,真是挂逼呀。
张弃将物件收入储物袋,继续赶路。
大道朝天,自有前程。
他呢喃道:“滚沙河我来了。”
……
月已中天。
楼巢静静伫立在月光下,这是一件类洞天法器,能够化作高楼。
每座楼巢都有十层高,内里布满房间,能够给百名修士提供居住。
若是大军出征,便会看到营地处,驻扎着乌泱泱的高楼。
大批修士已经入眠,而在一间安静的木房内,手持铁扇的男子依旧在修行。
腰间一块玉佩,约有食指长短,其上雕龙画凤,异常精美。
浓郁的墨水气味弥漫室内,隐隐还传有童子读书声,令胡位精神一振。
有着儒玉的辅助,他这一段时日修为进阶迅速,炼化大量煞气,体内的真气规模大幅上涨。
按理说,儒玉有静心、镇魂的功效,儒玉伴身的他应该神识清明,而此刻他却极度焦躁。
胡位的眉头死死拧做一团,像个化不开的‘川’字。
他心情急躁,杜陵不是被贬谪在外了吗,怎么突然被召回京中?关键是还突破到了言法境,这可是堪比结丹的大能,杀他跟杀条狗一样。
随着吱呀一声,两个脚步声推门而入。
胡位立即睁开眼眸,问:“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不祭旗?”
两个身形高大的壮汉挤进屋内,都是张弃的老相识,分别是李伟与王山春。
当初便是李伟将张弃身上藏有儒玉的信息告知了胡位三人。
那时候,杜陵还被贬谪在外,不过三个月过去竟然摇身一变,被召回入京。
胡位揉了揉眉心,却没有后悔之色:“大道在先,若不下狠手,以我的资质终生难破炼气四层。如今杜陵刚刚回朝,张弃在洗气峰上消息断无我灵通,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只要我抢占先机,未必没有机会将儒玉据为己有。”
按照他的计策,趁着郭五堂被调派至滚沙河的时期,他迅速联合缉捕房的族叔,将张弃拿下,坐实窝藏逃兵的罪状,将之祭旗后,他自可高枕无忧。
这一计并非莽撞,乃是掐死了军法,没有任何诟病。
即便杜陵事后知晓又能如何?
这里是军中,一切要以军法论处。
窝藏逃兵,铁证如山,张弃就是该死。
左右不过是动作快了些,环节上不存在任何纰漏。
胡位算盘打得震天响,一切也按照他预计行进着,韩氏父子入坑了,韩辛也逃营了。
在他有意放过之下,韩辛果真回到百瘴岭,也来到了洗气峰脚下,寻求张弃的帮助。
只是他不知道,远在百瘴岭处,本最不可能出错的一环,偏偏出错了。
炼气四层的胡元凯居然没拿下张弃。
还让萧鸣注意到了此事,一道金剑传到了滚沙河。
彼时,让胡位不安的是,为何今日的祭旗会上,没有韩有望名字?
打探消息的李伟和王山春进入屋内。
气机深重的李伟满脸怒容,腾的盘坐在地,将胡位腰间的儒玉抢过。
“你那个族叔最好不是废物,昨天夜里,左千户收到一柄金剑,说韩有望之事有蹊跷,派了个巡检过来复查。”
一旁,就连憨直无脑的王山春都显得心事重重。连他都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在犹疑,他担心榆林村那个少年联系上杜陵。
胡位将这幅表现落入眼中,出声道:“憨春,韩辛逃营本就死罪,他父亲崇拜淫祠也是大罪,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目光狭长的胡位一语道破关键,他们行事皆有所谋划,没有人能动来他们。
此时,最关键的就是让那个巡检与他们站在一块。
胡位抚摸下颚思索:“张弃、韩辛两个凡人,被我族叔拿下定然是手到擒来,至于金剑之事,无需多虑,我们只需堵住那个巡检的嘴,这对我们而言也是简单。”
“况且,我祖父乃是贺王,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个巡检想在军中混下去,就知道该怎么汇报,凭空刁难我,没有任何意义。”
他随后起身,心中大定。
手腕一翻,掌上浮现一木匣,“我们凑些元石,给那人送去,想必那个巡检会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