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霭缭绕,长风霍来。
雪云城里万人空巷,万千羽民翘首以盼,只因为今天是风雪大师收徒的日子。
在一面光幕符宝下,人头攒动,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幕中的两个人影。
一老一少。
自从一百个羽民幼童进入雪云城时,就进入了幻境中,一个又一个羽民幼童陆续从幻境中苏醒。
当知道自己经历的只是幻境时,或大哭,或哀求,或愤怒……神态不一而足。
“早知道是幻境我肯定能坚持下去,哼。”
“都醒了,都醒了,哈哈哈我就知道不可能的嘛,怎么可能有人会相信铁精会被锤炼成米粒大小的金精?”
“身边陆续醒来的同伴就都是见证,这是不可能的一件考核。”
众多苏醒来的羽民幼童,热烈交流,带给旁人一种错觉。
仿佛被赶出幻境是一种荣耀,好像失败比胜利更值得骄傲。
失败者往往希望通过抱团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失败不是能力上的不足,而是这种失败本身就是一种必然,以此获得心灵上的慰藉。
类似的情绪在这群羽民幼童中蔓延着……
直到他们注意到,光幕中出现一个幼小的身影。
稚嫩的羽翼蜷缩在背部,为自己抡锤腾出最佳的发力空间。
一锤又一锤落下,光幕中的太阳一次次升起落下。
连幻境外的现实中,时间都经过了十天,羽民幼童持握着铁锤的手掌早已血肉模糊,却依旧不知疲倦。
“这怎么可能,他一定知道这是幻境。”
“对,不然他怎么可能坚持下来的。”
“幻境中的痛感都是真实的,一个正常的羽民怎么可能血肉模糊了还无动于衷。”
似乎光幕中一次又一次落下的铁锤击中的不是铁精,而是同类们脆弱而又稚嫩的心。
张弃沉浸在锻打铁精的枯燥与平淡中,他的内心疯狂而又平静。
疯狂,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幼童对于符宝之道的偏执近乎疯狂。
平静,他清晰的感受落下的锤子无比坚定,从未有任何情绪波动,这是绝对的平静。
直到一个老人闯入,遮拦住了他的视线。
羽民幼童眼中泛起泪花。
看着三指大小铁精,无论他如何锤炼,都不再缩小。
他心中隐隐知道,这个的考核是不可能的。
和蔼老年羽民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肋下羽翼一震,切断光幕与幻境的连接。
“孩子,看好了,这是我教授你的一项筑纹法。”风雪大师接过铁锤,“此筑纹法名为,草钢折叠锻打八千层。”
两条垂下的鬓毛在疾风中飘荡,风雪大师身躯泛起雪白法力光辉,一块三指长宽铁精在迅疾如风的铁锤撞击中产生形变。
张弃目睹着被锤炼到紧固的铁精在风雪大师手中延展,拉长的铁精被对折,再被捶打。
像是一位技艺高超的面点师傅,把一团拉面反复对折,如此施展了八千次后。
铁毡上出现了一粒金米。
其上密布着八千道折叠的纹路,宛若璀璨的星河。
“洛东,你可愿意继承老朽衣钵,当我的真传弟子。”
羽民幼童怔怔看着风雪大师,哪能不知道自己终于拜入大师门下。
不由得放声大哭。
张弃目睹着这个羽民幼童踏上了符宝师的道路。
看着他从幼童到少年到中年,一生八百载岁月,这个羽民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着符宝术的极限。
可是修炼天资有限,惊才绝艳的羽民符宝师,终究抵挡不过岁月侵蚀。
在其临终之际,在一面青铜古镜中留下一道关于符宝术的传承。
三厌断金书。
这道传承只是羽民洛东符宝术中的一部分,类似于草钢折叠锻打八千层,更偏向于冶炼上的技艺。
符宝以符纹、筑纹为两大基石,符纹意味着符宝的功能与威能,筑纹则决定了符宝能发挥出几分力量,可以说筑纹是承载符宝力量根基。
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凡人老头一样,哪怕他年轻时的武学造诣再高,可一旦步入晚年,他有再深厚的武学造诣也无法在这把老骨头上发挥出来。
这,就是筑纹的重要性。
虽然只是符宝术传承的一部分,也足以令无数符宝师疯狂了。
毕竟是一个活了八百年的羽民符宝师的智慧,就连沧骊王朝的开国皇帝也仅仅活了五百年。
顿悟之力结束,张弃从判词青石板上悠然转醒。
感觉脑海中被塞入大量东西,出现了许多自己不曾知晓的符宝知识。
羽民洛东的符宝心得在深深烙印在张弃脑海中。
“不过,怎么只有风雪大师的符宝术传承。”
张弃疑问,在洛东的一生中,不止风雪大师这么一位师傅,当超越风雪大师后,就离开雪云城去往其他羽民城池,学习更强大的符宝技艺。
张弃内观体内,感觉脑海中有一小粒金光被禁锢着,感受到是《三厌断金书》气息,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这是因为洛东八百年的符宝记忆太过庞大,若是一股脑塞给张弃,只会撑爆他的大脑。
“没想到,这个顿悟之力还挺人性化。”张弃道。
徐徐从神魂深处退出,冰冷桌面上的少年悠然转醒。
立刻就发现面前的青铜古镜上浮现数道狰狞裂痕,一看就无法在修复了。
接受了羽民洛东传承的张弃,端详会儿青铜古镜上的筑纹,也终于能够认出这面青铜古镜上的筑纹法,正是风雪大师传授的草钢折叠锻打八千层。
草钢折叠锻打八千层,是他符宝师生命的开始。
在他符宝师生命历程终结前,选择用这一项意义深厚的技艺,给他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站起身来,张弃收拾干净东西,离开了蓝溪畔的竹院。
他身上背负着一个巨大竹箱,一路向着最坎坷曲折的山路向上走去,来到一处崖壁边缘。
往前迈出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张弃固定住竹箱,猛地纵身跃下。
坠落出三个呼吸后,张弃牢牢抓住一根伸出来的迎客松,轻巧一荡,进入了一座山洞中。
“复师,我来还东西了。”张弃对着幽深的山洞说道。
通道深处,传来一阵回声,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张弃恭敬道:“是。”
张弃轻车熟路的顺着山洞深处走去,走出百步之后,豁然开朗。
一弯挂壁泉水从高处降下,在山体中,还有一处三十余丈的空间。
岩洞顶部,三十三颗夜明珠落下光芒,将山体空间照射的亮如白昼。
岩洞内部,亭台水榭,雕梁画栋,无一不齐备。
一个身穿结素蓝袍的儒雅男子,坐在水亭中央,苦皱眉头,似乎遇到什么难关了。
“复师,我帮您摆上。”张弃取出物品,一件件放回原处。
司马复看着张弃的表现,肯定的点了点头。
司马复将手上的稿图暂且搁置一旁,打趣道:“连这些工具都需要跟我借,你这个巡检当的真是一言难尽啊。”
若是像张弃同营的那些袍泽,凭借这个身份,光是敲打先锋营的武卒就能有很丰富的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