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李伟将脑袋埋的更低了。
要是知道张弃是这种疯子,他早就不刁难对方了。
话不投机直接去请家长。
李伟正想出口辩解一二,柳百户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唇上,轻声细语道:“活干不明白,倒也无妨,杂家就不劳您动这千金之躯了。”
面无净须的阴鸷男子,眯着眼睛,在站在队伍前方的两人腰间玉简上一抹,一道白光闪过。
李伟的腰上玉简:辛甲→辛乙;
另外一人的玉简:辛乙→辛甲。
原本站在排头的辛乙男子,摇身一变,成为辛字旗的什长。
轻轻拍了新什长,捏着兰花指,点着对方鼻尖:“什长,要放机灵些,杂家当初服侍圣人时,见过太多不机灵的小家伙,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你说争它做什么?”
新任什长压住喜悦,表示认同:“百户长教导的是,不值争。”
柳百户满意一点头,看向张弃,笑容满面:“小巡检,去吧,这次清点不会错了。”
张弃朝对方施了一礼,认真道:“谢百户长,劳驾了。”
待张弃走远,柳萍萍眯着眼睛,才露出一股愠怒。
方才,张弃在李伟这边吃亏后,竟然直接来到玄黑重旗下。
柳萍萍见一个巡检从自己队伍中走出来,以为是点完人头要过来汇报,他也知道这个小巡检是死对头新安排的人手,于是看都没看张弃一眼。却不料对方直接无视自己,压声跟死对头郭五堂对话起来。
“百户长,柳百户那里人数不对,可要报给千户大人?”
“哦?”郭五堂突然玩味的看着自己,柳萍萍心里一阵发毛。
郭五堂捋须,一板一眼道:“巡检司本就有督查职责,你自己依职办事,不必问我。”
张弃闻言,立刻心领神会,转身面朝主位。
那是一名衣甲赤红、眉似远山的轩伟男子,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
张弃掏出冒着黄光的玉简,有理有据,大声禀报:“千户长,卑职清点柳百户辛字小旗时,人头不对。”
气机渊沉的千户眉宇一凝,看着其穿戴着巡检司的衣甲,一番思虑。
想起前日曾受沧京杜氏的嘱托,想必安排的就是这个小家伙了。
转而,将目光投向柳萍萍,带着一股威严之意。
“杂家这就陪小巡检去看看。”柳萍萍开腔,转向张弃:“小巡检,你前面带路吧。”
于是便出现了方才这一幕,柳萍萍隐怒。
众武卒哑言,见李伟不仅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个大亏,连忙站好,避开张弃这个小瘟神。
受此一阻,张弃这才清点完毕,姗姗来迟归队。
将台上。
燕翎冠文士朗声道:“禀千户长,此次征丁一百三十二人现皆己编入,一人编入巡检司,一百三十一人编入先锋营。”
“算上原本士卒,现共有兵丁一千零三十人,即刻可以返程。”
齐甲手握腰间剑柄,凝眉不语,摇了摇头。
只多出三十人。
太少了,其中百余名都没有修为,一遇战事或多接几次任务,随时会跌落水平线。
如今人丁不好征呀,能满足千人已是不易。
张弃竖耳听着,原来这支奇旅原本就损耗了百余人,这次是征丁是为了补充血液。
齐甲握剑,剑体青铜,气息古拙,这是一柄礼器。
只见齐甲持剑朝天,高喝:“登舟——”
登舟?
十位百户长齐齐一步跨出,露出袖中芥子石护臂,草青色芥子石上绿光闪过,掌上皆出现一枚核桃大小的红漆核舟。
船体上下二层,纹刻山川美景、鸟兽木石,无一不具象形。
上层,中轩敞阔,箬篷覆之,旁开小窗,左右各四,共八扇。
下层,被锁住船底,牢牢封闭,无法通风。
玄刀乌靴的郭五堂抛出核舟,手掐法诀,灵舟迎风便长,须臾,便有四层楼高。
两侧八条船桨于虚空摆荡,呼出蒸腾气浪,迷蒙似幻。
“巡检司、持戟营……随我上舟。”郭百户声如洪钟,被点到名的诸营纷纷响应。
张弃脚踏舱板,有一种如梦似幻之感,而今仙家气象的画卷终于徐徐展开。
五十名毫无修为的先锋营新丁震叹着灵舟的气派,一边被赶入底舱,不一会儿,封闭的空间内,气体就变得浑浊起来。
紧接着,八条船桨加快摆荡,灵舟底部仙雾氤氲,化作热浪,像是煲粥一样,蒸煮着底舱。
“好、好热呀。”
“怎么这般晃荡,好恶心。”
“想吐~”
幽闭的空间内,五十个凡人面带菜色,这些人平日里多是耕地的农人,天热便本能脱下衣衫。
底舱内,还发出阵阵干呕之声。
“都给我穿上,风纪何在。”一声如雷般人声炸响,矮胖修士登下底舱,喝道:“想吐也得给我咽下去,敢弄脏灵舟,就吃黄爷我一棍。”
黄宝散发修士威压,再加上其素来凶戾,在这昏暗的室内更显得凶恶。
新丁皆是敢怒不敢言,纷纷忍着热气,把衣衫穿好。
矮胖修士穿行在人群中,有个两鬓见霜的沧桑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帕,打开来一块青铜圆盘递交给胖汉。
递过青铜圆盘,对着年纪与自己儿子相仿的黄宝,声音颤颤巍巍道:“我儿身子骨弱,再憋下去怕是要憋坏了,望黄爷能不能让我儿上去透透气。”
黄宝领了东西,冷哼一声,“每半个时辰,许你让病秧子上去放风一次。”
尔后,便是磕头拜谢,怀中病的快死的少年淌着泪攥紧拳头。
有了这么一个上道的男人做示范,颇有余裕的兵丁纷纷献宝,交出几件物什换个透气的机会。
……
不一会儿,矮胖修士怀中就抱着一堆物件,有传家玉佩、有百年老参……甚至还有一件残损的符宝。
心中骂着对方傻,用这种宝物换透气的机会,真的蠢笨不堪。
草药玉石对于修士而言,价值或许不高,但偶尔出现一两次残损符宝这得好东西,就是赚大发了。
更何况这是无本买卖,巡检司本就要注意不让这些凡人死亡,否则自己也麻烦。
藏好这块青铜圆盘,黄宝抱着一堆俗物离开底舱,与胡位等人分赃。
“又没好东西呀。”
“唉,一群凡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算了算了,都给你罢。”
张弃极目远眺,瞳眸覆上幽深黑光,无论耳力还是目力,达到了夸张的层次。
在这种状态下,就连百丈外,一只蚊子身上的毫毛都能清晰映入眼中。
猎荒感官下,清晰捕捉着己身与外界环境的变动,对于生命存在极端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