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姗姗来迟,推门进去的时候镇国公夫人已经醒了。
室内镇国公夫人看着姜姒,拿着手帕掩着嘴角,咳嗽了两声。
“多谢杨姑娘,竟从来不知,杨姑娘的医术如此精湛。”
姜姒心思却未在此处,她看着旁边的御医,冷声道。
“不知御医平日给夫人开的都是什么方子,可否给小女一看。”
御医江明自幼在太医院随着师父学习,平日里也只给皇上和皇亲国戚治病,纵使是一些官员对他的态度也恭恭敬敬的。
如今一个姑娘都敢对他颐指气使。
他语气不好了起来。
“微臣的用药都是有过严格的把控,用的都是顶顶好的药材,杨小姐怕是也看不懂药方的吧?”
“江太医,还是让这位姑娘看看吧,我刚刚突然晕倒,便是杨姑娘救醒的。”
陈氏慢慢说道。
“既然夫人都这般说了,那姑娘可要仔细看看这药方,有没有出错的地方。”
江明冷哼了一声,语气中不乏嘲讽。
姜姒没空搭理她,仔细的看起了纸上的药方,却看眉头越重。
虽然她陈氏没有相处过,但毕竟是原主的娘,应当尽的孝,她亦会替她尽了的。
大约是怕太过于懈怠江太医,陈氏又道:“杨姑娘只是太过于担心我,并无坏心,还请江太医见谅。”
江明看着姜姒的眼光越发不屑了。
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医术。
姜曦端着熬好的汤药也适时进来,她也听到姜姒说的一番话,柔声道。
“此药方可是太医令所开,太医令行医三十余年,断然是不可能出错的,杨小姐还是不要逞强了吧。”
“姜小姐此言甚是。”
两人一唱一和,直直要把姜姒给贬进地里。
陈氏想为姜姒说些什么,可又怕结果出了差错,只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杨小姐本就是好心,即便出错了也没什么事的。”
江明轻哼一声,山羊胡也跟着翘了翘。
这头,姜姒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捏着药方的手指却是紧了紧。
药方表面上没有多大的问题,可是仔细看就会发现,里面多了一味药。
虽然不会对人体产生多大的伤害,但若是长久下来,身体内便会累计出许多毒素,终究会被拖垮的。
分明是杀人不见血的毒方。
太医令怎么说也是皇上派过去给镇国公夫人治病的,怎会如此胆大包天。
除非是有人篡改了药方。
姜姒眼中的阴郁愈发浓重。
江明双眉一横。
“杨小姐怎么不说话了?”
此时,还是不易打草惊蛇。
姜姒笑了笑,将药方还给太医。
“只是刚刚小女问过夫人,夫人除了胸口郁积,似乎还时常眼睛模糊,此乃上火所致,其中的药材太过凶猛,恐不适宜夫人服用。”
“你懂什么,师父他老人家说过,用药当以快准狠,以药效下去为最快。”
姜姒是知道有的医者会有不同的诊治办法,本也没打算在之上为难。
“医者自有不同观点,此不必多说,我这另有一剂药方,夫人可拿回去试试。”
在旁边的姜曦见了机会,便在陈氏还未开口前抢先说了。
“府中都用江太医的药方用惯了,曦儿并不是不相信杨小姐,只是......”
姜曦欲言又止,十足十为陈氏担心的样子。
“没关系的。”
陈氏温和的笑了笑,“杨小姐也是一番好心,这药方我拿回去试试。”
江明站在一旁,像是被人遗忘了般,又听到姜姒提出还有另一方药方,心中也不禁好奇,可又不肯落了面子。
“江太医德高望重,此药方江太医也拿一份回去,若是有错处,也可帮婵儿指出来。”
姜姒笑了笑,十分温和,仿佛刚刚声严厉色的那个不是本人一般。
话都说到这份上,江明也不好端着,拿着药方走了出去。
“杨小姐从小在江南长大,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陈氏重新握住姜姒的手,又开始闲谈起来。
“江南是通商之处,不算得苦。”
其实真的不苦,姜姒不理解为何每个人都认为江南是穷凶极恶的地方。
江南之地水路众多,遂商路也多,姜姒也正是因为那地方能够得到各地的消息,所以才在那里待了五年时间。
“乖孩子,我还要在南龙寺待些时日,你若是无旁事,我去派人知会你府中一声,这些时日便与我一同住在这吧。”
陈氏眉目柔和,温声劝着:“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自见到你开始便觉得一见如故,像极了我那......”
“母亲!”
姜曦打断了陈氏的话,后又觉得不妥,扯起嘴角笑了笑。
“姐姐她已经故去多年,斯人已逝,就不要再提了,免得伤了母亲的身体。”
陈氏眼眶微红,也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说起这些有些不妥,住了嘴。
姜姒平静的盯着姜曦,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
这个仇,她自然也是要报的。
“是婵儿不好,一来就惹起了夫人的伤心事。”
姜姒反握住陈氏的手,声音诚挚。
“婵儿今日上山本也无别事,既然夫人都如此说了,婵儿便在山上多陪夫人几日,也好贴身照料夫人。”
顺便‘照料’仇人。
姜曦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冷意,抬头见却对上姜姒的眼神。
这回姜姒可是毫不避讳,直接朝她挑了挑眉,十分挑衅。
“啊!”
姜曦被吓得叫了出声。
刚刚她似乎在杨婵的脸上,看到了姜姒的影子。
“怎么了?”
陈氏皱了皱眉,看着姜曦。
“没什么,曦儿只是觉得身上有些不适。”
“唉,这些天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天天劳累,还是回去好好歇息吧。”
姜曦福身行礼,走出去前狠狠剜了姜姒一眼。
天色逐渐转暗,群星闪烁。
姜姒被安排在靠近西边的小院中。
院中还有一架秋千,姜姒闲着没事,坐上去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思绪万千。
需要的三味草药之一就在镇国公府,还是需要好好计划一下才对。
一抹墨色的身影从门口闪过。
墨修凛?
他在这里做什么?
姜姒悄声的追了上去,竟来到一片桃花林。
她始终与墨修凛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确保对方不会发现。
墨修凛前行了一段路,终于停了下来。
一阵风吹起,满天的桃花瓣飞舞起来,遮住了姜姒的视线。
她暗道不好,想后撤却感觉脖颈处一凉,一柄匕首正抵住她的喉咙。
“是你?”
墨修凛感觉到面前的人熟悉的气息,手里匕首却没有放下来。
两人现在的姿势分外暧昧,墨修凛闻到姜姒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眼神一沉。
“你怎么会在此处?”
“这话应该我问晟王?”
姜姒不小心撞到身后的人宽厚的胸膛,轻咳了一声。
“晟王准备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吗?”
感觉到匕首收了收,姜姒指尖的银针还是随时待发。
她的武功师承江湖中的了无大师,竟没想到墨修凛的武功如此之高,能够发现她的行踪。
姜姒眼神暗了暗。
“我们之间应该算不得仇人吧,晟王殿下。”
况且她还有一个孩子压在墨修凛的手中。
墨修凛不动声色的移开匕首,瞧着姜姒转过身来。
“你来南龙寺做什么?”
姜姒毫不避讳。
“我那祖母想要我来与庆王相会。”
话音刚落,就见墨修凛的脸色黑了一瞬。
庆王?
那个总是笑眯眯,总是爱打瞌睡的墨景献。
先皇留下十几个子嗣,不少人都被皇兄外封,只有墨景献自己要求留在京都,并且拒绝了封赏。
人们都说墨景献是贪恋京城的风花雪月。
可是一个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皇族,真的会如同他表面所展示的那么简单吗?
墨修凛是不相信他这个皇弟的。
而且,如果是安慧公主要他前来和杨婵私会的话......
他的目光陡然转到姜姒的脸上,她如今带着人皮面具,还是杨婵的容貌。
“庆王此人心机深沉,你且小心着些。”
墨修凛叮嘱了一句。
他说的话,姜姒又怎会没有想到。
好歹也是活了两世的人,她又怎会不知道其中的道理。
风流浪荡是墨景献的外表。
恐怕韬光养晦才是他的目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读懂了对方的心思。
姜姒也不像再问墨修凛来这里做什么了,转身便走,十分潇洒。
而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折返了回来。
“稷儿现在还好吧?”
墨修凛对上那双清冷的眸子,呼吸滞了一瞬,而后缓缓点头。
姜姒笑眼弯弯。
“如此便好,我这个人有仇必报,若是稷儿出了什么差池,哪怕是皇上我也必然杀的。”
此话随着风飘入墨修凛的耳中,他周身的气质瞬间变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