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文子隐,不在如先前那般感到有些彷徨,更没有了无礼于恩师的惊慌,他神色肃然,气息散发间,如煌煌大日般刚烈。
徐百川不怒反喜!
他收文子隐为徒,寄希望于后者身上,就是因为文子隐的仁心仁愿,能够将儒家思想发扬光大。
文子隐没有让他失望,当下这散发出来的浩然正气,年纪轻轻,便已如此修为境界,着实是天纵奇才,儒家有后,可喜可贺。
“老师,世间之大,众生千万,的确,芸芸众生大多平凡,但也正是这无数平凡的芸芸众生,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个世界,不管少了谁,生活都会继续,可是,生活却有好与坏之分。”
“在我人界艰难时,曾经有先贤人皇陛下横空出世,救我人族众生于水火之中,难道说,没有人皇陛下也可以?”
“而今我人界又逢大难,明府明月心少主天赋无双,世所期待,难道明少主也是可有可无的?”
被这般顶撞,徐百川不见有丝毫的怒,反而笑道:“你这孩子,拿人皇陛下和明丫头举例,这是诚心拆为师的台啊!”
文子隐道:“独木难支,人皇陛下身边有我儒家的至圣先师,还有其他先辈,明少主同样如此。”
徐百川沉声道:“你竟拿唐泽,和我儒家至圣先师以及众多先辈们相提并论。”
文子隐道:“弟子对事不对人,唐泽师弟有绝代天赋,给予他足够时间,未来必然壮我人族,他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既然我人界至尊们都决定给唐泽师弟一个机会,老师,您不能无视我人界大局。”
徐百川道:“看来,狩猎场中,你和唐泽之间并非只是简单的交集,而你对他的印象很好。”
文子隐并不否认:“唐泽师弟也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这些,并非他自身的原因,而是客观的原因,并不能怪他。”
“而即使他在我人界受尽了诸多恶意,正如岳书辰师兄所看到的那样,唐泽师弟依然还有一颗赤子之心,这就尤其难得。”
“老师,您曾经给他设下过一段考验,唐泽师弟通过了,这足以证明,他对我人界之心,以此为前提,他对人界,不容质疑。”
“既然是这样,您便不能以唐泽师弟罪子的身份为借口而行事,儒家五常,唐泽师弟要谨记于心,您也一样。”
徐百川神色微冷:“为师已经这样做了,你待怎样,难道,还要欺师灭祖不成?”
文子隐神色一震,沉默片刻后,重重磕头。
“弟子今日不孝,如此顶撞恩师,甚至还指责恩师的不是,弟子罪无可赦,然,错就是错,恩师已错,弟子就不能视若无睹,否则,便违背了我儒家的教义。”
“今日,弟子斗胆,请恩师消去执念,以我人界大局为重。”
徐百川冷声道:“儒家教义,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文子隐道:“待事情过去,弟子自当一死。”
徐百川冷冷的看着自己这个最得意,并被视为传人的弟子,许久后,忽然放声大笑。
“痴儿,起来!”
他亲手扶起文子隐,笑道:“为师先前,还真的担心你在为师的威严之下而却步,子隐,你很好!”
文子隐忙道:“那,唐泽师弟之事?”
徐百川道:“此事,为师已经有章程,无从更改。”
知道文子隐的担心是什么,徐百川接着说道:“你对人界拳拳之心,为师深感欣慰,你有此心,为师又怎会枉顾大局?”
“关于唐泽之事,子隐,你其实可以换个角度来看,为师如今对他所做的,未尝不是对他的考验和磨炼。”
这个话,其实也有道理,然而,唐泽本身所处的环境就太差,生活中,时时刻刻都在经受着磨炼,他需要的,真不是什么考验和磨炼。
徐百川道:“梅自苦寒来,他天赋绝代,而自幼经历了那些,心性更是过人,如此的情况之下,如果他承受不住为师给他的磨炼,那便是他自己不成器,和任何人无关。”
文子隐微怔,不对,错了,不应该是这样。
徐百川拍了拍文子隐的肩膀,道:“很多时候,我们做事不能按部就班,尤其人界当下的情形。”
“为师并不否认这样做,其实有为师极大的私心在,但放在人界大局上,为师如今所做一切,都也问心无愧。”
“既然你担心唐泽!”
徐百川微笑道:“有你在唐泽身边,难道你对自己都没有自信了?”
文子隐道:“老师,这对唐泽师弟不公平!”
徐百川道:“为师所做,亦是为了儒家,个中过程避免不了让人接受不了,我们无须在意这些,因为终有一天,世人会理解。”
“至于公平与否,世间中,哪里有绝对的公平?”
“倘若一定要说这个公平,当年,他父母可曾给了其他人公平,可曾考虑过我人界?”
文子隐道:“但是,您也不应该这样做。”
徐百川道:“你是觉得,为师用唐泽父母的错,来掩盖自己的错,对吧?”
文子隐不否认,的确是如此。
唐泽父母的错,已然由唐泽一力承担着,罪子的身份,让他尝尽了人世间中的酸甜苦辣。
但他有错,他人却不该利用他的错,尤其这个人不能是自己的恩师。
为儒家也好,为人界也罢,这都是借口。
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个中的界限极其明确,你越线了,那就是错,无论找什么理由来粉饰,也依然改变不了这是错的事情。
徐百川微微一笑,道:“其实,这不光是对唐泽的考验,亦是对你的考验。”
“子隐,你是儒家的未来,我儒家中正平和,就要求一个人做事,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这份周全该如何做到?”
“现如今,刚好有一场学子间的风波,此事,为师就交给你去解决。”
文子隐问道:“什么风波?”
徐百川道:“赵崖卫被淘汰出来,伤好之后,就去找新学子们的麻烦,重伤了赵烛,唐泽现已知情,双方一触即发。”
文子隐眉头紧皱,道:“挟怒而报复,灵院之不容,老师,您为何没有命刑殿动手?”
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觉间,心中有些失望,便也理解了,唐泽面对世人时的那份冷漠和无情从何而来。
这一生还并不久,还不到十六年而已,可类似之事已经不计其数,你让唐泽又如何能对众生报以仁义之心?
固然说,身为罪子,唐泽没资格要求世人善待于他,但如此的不公,如此的偏袒,又岂是正义所为?
徐百川道:“年轻人有热血,冲动一些在所难免,刑殿虽主刑罚,但刑罚只是用作警示,并非是最终的结果。”
文子隐道:“老师,弟子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徐百川挥手,道:“先做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以后再说,去吧!”
文子隐默然了下,旋即离开。
徐百川微微摇头:“这孩子,太轴了些。”
另有老者走进,笑道:“老夫觉得很不错,至少不畏你的威严,至圣先师说,威武不能屈,指的就是子隐这孩子,老夫很看好他。”
徐百川笑道:“错非如此,也不会收他为徒了。”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肃然道:“刚知道,徐恒被唐泽抓了,而且还伤的很重。”
徐百川神色平静,但老者又如何感应不到那股如同正在酝酿的风暴?
“他好大的胆子!”
尽管在徐百川心中,徐恒的重要性远不及文子隐,然而,毕竟是他最看重的孙子,唐泽竟然敢抓了徐恒,并将之重伤,该死!
“唐泽那小子实在胆子很大,不过,少年人有热血,冲动一些在所难免,更何况,本就不是那个小家伙的错。”
大殿之外,安道全负手走进,而这番言语,刚好就是徐百川此前对赵崖卫之事的说辞。
年轻人都有热血易冲动,少年人更加不用多说。
徐百川双瞳微微一眯,道:“原来是安长老,稀客啊!”
安道全微微一笑,还未出声,徐百川又道:“不过看样子,你并非是稀客,而是恶客。”
安道全闻言,道:“这里是刑殿,亦是灵院的一部分,老夫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既然对方不客气,他也不用给任何面子。
徐百川淡然轻笑,随着笑声响起,这座大殿,好似在移动。
大殿之外,顿有人影绰绰,这里的气氛,由此而变得压抑、凛然,隐隐之间,甚至有杀意在涌动。
徐百川身旁,老者周身,强大灵元席卷,震荡着四方。
安道全淡淡道:“竟然对老夫动了杀机,身为刑殿长老,徐百川,你是知法犯法,当然了,你并不在乎这些,对吧?”
“不过!”
他看了看大殿上空,那里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如果这里破了,刑殿塌了,徐百川,你是否也仍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