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被晏颂之的刀锋,削成可怕的秃顶,鱼荀躲避不及,直接双膝一低,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大抵他自己都没想到,晏颂之在削他脑袋的同时,还有功夫从他身后,往他膝窝上也来一脚。
以至于鱼荀跪了个结结实实。
人也恰好跪在了,那方被他大肆嘲笑过的玉石前,还磕了个响头出来。
而站在玉石边的朔灼,见此情形,神情也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他眉梢微挑了下,道:“挺好,算你提前演练下。”
就跟在晏颂之身后进来的兰凝夏,听见这话,笑了一声。
“可不是。”
“像还没雕出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要跪拜点香火了?”
兰凝夏说这话时,人也走到了鱼荀身侧,垂首轻拍他狗头,含笑又道。
“该说你什么好呢?鱼师弟。”
“你刚才说黑突突,丑巴巴,才七品,一定不被女修喜欢的储物袋。”
“可是你晏师兄送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呢。”
“是师兄他送小师妹的第一份礼物。”
“你说说,你这张嘴怎么就这么会,往别人在意的点上深扎呢?”
“我……”鱼荀哑然一瞬,他怎会么会知道,那居然是晏颂之那个黑面鬼送的啊?!
他和黑面鬼又不熟!
不对,等等!
鱼荀猛地抬头,转头怒视晏颂之。
随后,他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自己这个跪着怒视晏颂之的姿势,太丢份了。
鱼荀腿下一用力,人一骨碌地从地上趴起。
“晏颂之!你什么时候偷送小师妹储物袋了!”
他居然一无所觉!
让晏颂之这个黑面鬼,早早的就在小师妹面前,抢占了此等先机!
手里的弯刀都没归鞘的晏颂之,听到鱼荀这样质问他,人都快要被气笑了。
【是他晏颂之手软提不动刀了】
【还是他的本命之火,烧得不够灼烈了】
【才让鱼荀在被他收拾过这么多遍后,还敢对着他这么膨胀】
【小师妹可不在宗门里,没人会对鱼荀留手】
【这家伙就没一点对自身的认知,和对求生的渴望吗?】
晏颂之决定再给鱼荀一次机会。
他握了握刀柄,将自己总能被鱼荀,轻而易举就招惹起来的怒意,稍稍压下去。
晏颂之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是一座沉在海底里的火山。
不喷涌并非是火焰消陨,而是他自身积蓄不发。
“在你对着小师妹,阴阳怪气我一通,被我用刀光,忍无可忍地劈下仙舟后。”
晏颂之将手中弯刀提高了些,刀身映折出的寒光,晃花了鱼荀的眼睛。
又听晏颂之冷声问道:“有意见吗?”
鱼荀:……
【这要是现在说有意见,晏颂之会把他脑袋都削掉的吧】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况他鱼荀有的是十年!】
【明知道这个黑面鬼对他不怀好意,就希望他再说出些,会让这黑面鬼更不开心的话】
【然后这黑面鬼,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再给他来上一刀……】
【当他鱼荀真是傻子吗?!】
【他才不说!】
所以鱼荀摇摇头,翻着白眼道:“没,没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呢?”
晏颂之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
可他到底没有即刻出手,而是转动手腕,像是要将弯刀归鞘了。
鱼荀见状,得意地笑出了声。
他向前一步,刚准备去摸那块,有幸被他跪过的玉石。
他就觉膝窝一痛,人又“嘭”的一声跪下了。
鱼荀跪得猝不及防,人也气到不能行。
“晏颂之!”他喊人的声音里,都透出股气急败坏的味道来。
“你怎么都不讲武德的?!”
“不是都收刀了吗?!”
“是啊。”晏颂之轻轻颔首,居高临下地俯视他:“所以我是带着刀鞘抽的。”
“至于不讲武德,你先把嘴德讲好了,再来管我的武德吧。”
鱼荀只觉得委屈:“可我刚才的话,没说什么过分的啊。”
“我不是在应和你的话吗?”
“这你都不满意吗?我要和小师妹告状!”
“有你这样做人师兄的吗?”
“呵。”晏颂之冷笑一声:“行,去说吧。”
“我要不是你师兄,你脑袋都入土上百年了。”
“至于刚才?”
“你的嘴在应和,但你的眼在挑衅,所以我很不满意。”
晏颂之拿刀拍他后背,提议道:“委屈的话,下次闭着眼说?”
冷漠款朔灼闻言,手中转瞬便多了两把,夹在他指隙间的圆尾尖刺。
朔灼转了下尖刺,淡漠且冷戾的目光,毫无情绪波动地落在了鱼荀身上。
“我可以手动帮他关闭。”
关闭什么?
眼睛吗?
鱼荀真的会谢,他觉得自己又被针对了!
没有小师妹在的宗门,他简直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鱼荀忍着身体的疼痛,动作阴郁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委委屈屈地缩到了墙角。
很快,有鱼荀在的那处墙角,就像是有邪修蹲在那里施咒般,黑气都快如有实质的漫出来了。
不过,除了刚踏入宗庙中的商玺,其他人谁也没有去在意他。
包括和商玺一块进来的朗映怀也是,脚步根本没停,直接就走到了玉石前。
“这是……般若玉?”
朗映怀的瞳孔微微放大,看向朔灼的眼神中,都带了一丝惊叹。
“你居然能寻见这个。”
“还是这么大,这么完整的一块。”
“般若玉?!”
其他几人也微微睁大眼睛,他们可不是鱼荀那个不爱翻阅典籍,便也没什么见识,更不怎么识货的家伙。
这般若玉,可是将佛性与神性融为一体,既可以做神的载体,也可以做佛的化身。
是最具灵性,也最适宜供奉神明的存在。
但因为这般若玉,只可以沐天地精华而生,又需经千万年岁月沉淀,因而它极为罕见。
可以说是,零星一点也极难求。
更莫说是,像朔灼取出来的,这么一大块,纹理完整的,等成年男子身高的巨型玉石了。
简直是难求更难遇的稀世罕物了。
说是世所仅有都不为过。
毕竟,这种规模的般若玉,一经现世,很快便会被各方势力,用尽一切办法,掌控在手中。
又被精心雕琢为天道的影身,或是佛门的佛像,供奉在宗庙,或者佛龛中。
谁又能想到,这样抢手又罕见的般若石,居然能有这么一大块,还就藏在朔灼他一人的手中呢?
且这块般若石,还是完全未经雕琢过的。
若是让外头的势力知道了,怕不是要先拆了他们断虹宗,再把彼此的狗脑子,都给打出来。
朗映怀摇摇头,看着这方般若石的神情,有些复杂。
说出口的话语,也显得有些犹豫。
“你确定……要用这方般若石,来给那位雕像?”
朔灼还未答话,对此事一无所知的兰凝夏就惊了。
“雕像?给那位?!”
“你们还真准备把夙邈供奉起来?”
这次回话的,倒确实是朔灼了。
他神色淡然地点点头:“他的身份,可以担得住。”
兰凝夏哑然了一瞬,表情更复杂了。
“我当然知道他担得住,仙神嘛,他不配受人供奉那谁配?”
“但问题是……”
【他和小师妹啊!他和小师妹都抱在一起了!】
【我们再把他供在宗庙里】
【你们就不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吗?!】
兰凝夏都想要掐着朔灼的脖子,死命的去晃他脑袋里的水了。
但很快,兰凝夏就意识到,眼前这个可是冷漠款朔灼,不是笨蛋款朔灼。
做这种事,不可能没有目的。
他们也不可能,还自欺欺人地以为,小师妹和仙神没什么。
毕竟,小师妹和夙邈,要是真没什么。
师妹就不会收下,夙邈托小金龙带给小师妹的,两人相拥时的冰雕了。
也更不会,在有他们这些师姐师兄们,在场的情况下。
小师妹最后,还是把小金龙和那个跟夙邈一模一样的小人偶,托付给了夙邈,而不是他们。
【啊!越想越气!】
【救命啊!她的小师妹,是真的被一个年纪大到,用老来形容,都觉得是对老的侮辱的男人,给叼走了!】
【可恶!】
【好可恶!】
【小师妹看中他什么了?!】
【虽然夙邈的皮相确实很不错,实力也真的可以说是最强】
【还屡次救小师妹于危难之间,更给了小师妹新生】
【让她能与小师妹相遇,有了这段美妙的师姐妹缘分……】
兰凝夏想着想着,原本快要爆炸的心情,居然又奇妙的平和下来了。
【这么一想,夙邈好像……还挺好的?】
【而且,如果换一个角度来想的话——】
【我的小师妹,搞到了仙神诶!】
【天地间唯一的一位仙神,也是我小师妹的裙下之臣】
【豁,真不愧是我魅力无穷的小师妹!】
【强,太强了!统统拿下!】
兰凝夏这边,开启了自我说服模式,且越看夙邈,便越觉满意了。
但其他几个男人,他们在知晓,这块般若玉,确实是朔灼准备用来雕夙邈的时候,神情就很微妙了。
当然,他们肯定不是心疼这块玉。
也并不是觉得,跪拜夙邈有什么难为情的。
毕竟,对方先是天地间,唯一一位仙神,本就不算是人类的范畴,而是生来就为神明。
其次呢,对方又对他们,有过以救命之恩,都不足以形容的再造之恩。
莫说是跪拜,以香火长明灯供奉对方,就是拿命去还对方,于他们而言,也是本应去做之事。
所以,他们的神情,会这样复杂。
也只能是因为,这位恩人,与他们最疼惜的小师妹之间,突然产生的微妙情感了。
当初想建神像,是真心想要感谢对方。
可现在,知悉了对方与小师妹的另一层关系……
还要建的话,就好奇怪。
尤其是,还摆在宗庙里。
小师妹的道侣,雕成神像,供奉在宗庙里,还受她的师兄们日夜跪拜……
这算什么事啊?!太奇怪了!
师妹以后踏进宗庙,那算什么样子?!
是拜宗主,拜神像,还是见她的仙侣啊!
朗映怀和晏颂之,看着朔灼平静的脸,都觉得最先提出要给夙邈建神像的那个家伙,真的太欠抽了。
怎么想的啊?什么离谱的脑子出来的离谱想法?
他们当时……居然还觉得是个好主意?
猪油蒙了心?猴子抓了眼?
当初最先提出要给夙邈建神像的鱼荀,忽而背后一寒。
他抖了抖肩膀,将身子往角落处,更缩了几分。
手下依旧在画,对晏颂之的诅咒圈圈。
也就是在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拿着刻刀,神情冷静的朔灼,谁也不知道,该不该阻拦一下对方的时候。
商玺走了过来,刚站定想要说话。
挂悬于他腰间的方形玉佩,其上,便亮起了一层金色的明光。
商玺垂眸看去,眸光微动,将玉佩摘了下来。
他看了眼,身周的师妹和师弟们,到底没有去另寻一处地方。
而是就在这里,将他自身的灵力,输送了进去。
朗映怀略一挑眉。
下一瞬,便听从商玺的传音佩那头,响起的,竟是一道让他们全员,都始料未及的声音。
“商玺。”
断虹宗众人:!
【这声音!夙邈?!】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联系商师兄?!】
【是小师妹有了消息……】
【还是……】
几人齐齐看向,还没被朔灼下手开雕的般若石。
【不至于吧,朔灼还没雕呢】
【对方就已经感应到了?】
【仙神的感知,原来能厉害到这种地步吗?】
那头仍旧身处五重天天尽头的夙邈,久久未听到,商玺那边的动静。
他眉头微蹙,垂眸检查了一下,手中的传音石。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夙邈再次道:“商玺?”
这次商玺回神了,赶紧问道:“您可是有了小师妹的讯息?”
夙邈听他答话,也并不在意,对方方才为何久久没有出声。
他直截了当道:“是,我为她推演了一卦。”
“她所渡的,是最罕见的九霄神雷劫。”
“事实上,秘境中被我打散的那次,降下的,其实也是九霄神雷劫。”
“这应是她注定所经之事。”
九霄神雷劫?
众人面色微微发沉。
商玺追问道:“那师妹现在如何了?”
“您可有探查到?”
“中有波折,但已顺利渡过。”
“具体的内情,你们可以去问万佛宗的佛子。”
“佛子?”
小师妹的劫雷,为何会和佛子扯上关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