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凰现在所体验到的,便正是这样,看似有希望,实则却是,实实在在的绝境。
她已经将手中的栖凤,舞得密不透风。
从旁侧看,长枪袭来时,纵然形迹莫测,难以窥清路径。
但沈逐凰挥剑迎击的动作,却同样是快若残影。
剑招亦是,如出一辙的窥不清形迹。
也正因此,两者交击之时,除却偶尔擦磨,碰撞出的火星。
便更像是,属于劫雷的金光,与沈逐凰的银白剑光。
两相对撞,时而交融,又时而将对方吞没,或是撕裂驱逐。
于这些之下,金与银的光影变幻。
远远瞧着,如果不是两者交击时,迸发出的余波。
汹烈到,直接波及了,整个凝雪渊的每一寸角落。
只光看那景象,便像是天地间一幅,堪比日升日沉,霞光涌灭,再壮美不过的画卷。
但无论从旁观者的角度,长枪与长剑,是怎样的平分秋色,旗鼓相当。
都再没有,比身在其中的沈逐凰,更清楚自己如今,真实的处境。
她此刻,看似可以,与劫雷凝实而成的长枪,战的有来有回,实力相当。
但事实上,从头到尾,包括长枪,还未改换成花枪形态。
还是古矛枪的时候。
她与第九重天劫之间,占据主动权地,便一直都是天劫。
而不是她。
她现在所斩出的每一剑,也并非是她沈逐凰,主动出击。
而是她在长枪,让人应接不暇,又叫人难以推衍的莫测招式下——
为求自保,而近乎疲于奔命的应对。
是的,应对。
只是应对,经第九重天劫,演化而成的长枪,其自然施展出的枪法。
沈逐凰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精力。
再无分毫间隙,去思索其他。
这个事实,虽然残酷。
但于沈逐凰而言,却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她也很清楚,如果不是她的剑道,在先前误打误撞,机缘巧合下,有所突破。
再加上万佛宗的佛子,若源给她的帮助。
让她终于有了,天劫与天劫之间的喘息之机。
那她也许,依旧能走到,第九重天劫这一步。
也依旧可以,持剑迎对上,眼前这劫雷化作的长枪。
但她,不可能撑太久的。
就沈逐凰,个人的判断而言——
如果先前,她渡得雷劫,尤其是渡第七重天劫的时候。
那只巨型蛊雕,至少也有着,化神三到四阶的实力。
那么眼前这柄,可以随意变换形态,又将各路枪法,使得如臂使指的长枪。
已经叫人无法确认,它真实的品阶了。
只从危险程度上讲,它是可以,轻而易举,便夺去蛊雕性命的存在。
其实,这种结论,没什么可意外的。
因为,这样一柄不知疲倦,又难以摧灭的长枪。
本就是无法拿,修真者具体的修为境界,去对比衡量的。
毕竟,修真者再如何强,也是有上限在的。
也会有神念疲惫,灵能枯竭之时。
但这样一柄,只由天劫幻化,甚至它作为武器,都不需要人来掌控使用的长枪。
却只会让人,无法判定,它是否还存在有,上限这种东西。
【如果没有的话……】
【谁又能战胜得了它呢?】
只是应付它源源不断,变幻不休的攻势。
就已经让人,将毕生所修,全数用于今朝。
全神贯注,竭尽全力。
然后,疲惫不堪了。
【只是不亡于枪尖之下,就已经拼命至此】
【每一剑挥斩而出,都不知晓——】
【下一枪刺向自己要害的长枪,是否还能如数挡下】
【挡下这枪,再下一枪呢?】
【不祈求能够反败为胜,就是连现状,何时才能终结】
【都尚且蒙昧无知】
汗水越落越多,打湿眼睫,模糊视线,落进颈项里。
身上也在浸汗,背部的衣物早已湿透,又在朔风中,吹得冷凝如冰。
僵直地贴在背脊。
握剑的手腕,也已经,隐隐抖颤起来。
沈逐凰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诉说着,自己的不堪重负。
但她那,像是被冷雨,狠狠浇淋过的神情。
却是同她此刻,所处的糟糕境遇,全然不符的清明与冷静。
【都说,只要将九霄神雷劫的,前九重天劫】
【一一渡过去】
【就会迎来,可以直面天道化身的问心劫】
【可是谁又能确定,这第九重天劫……】
【便没有考验修者的问心之意了?】
如果她真的那样想了,以那种所谓理性的推断。
绝望的认为,眼前这柄长枪,其实根本没有上限可言。
那她在天道眼中,即使只是对方的一丝神念,一具随手捏取的化身。
她都是,根本不配有,去直面的资格吧。
可它太小看她了。
一直以来,它都太小看她了。
不,应该说是,天道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所以它随意拿捏,凭它心意的,拥戴它所拥戴的。
又掠夺她的,赠予它所爱的,还要践踏摧毁她仅剩的。
沈逐凰低笑一声。
雪亮剑锋,映出她一双,漠然无情到极致的眼睛。
“你真的是,太高高在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