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邪境——
这虚影坐于神座,目光沉沉地看着,于方鼎内,跃动着的黑色魂灵。
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柄裹着佛光的金剑,于突兀现出的那瞬,便快狠准地刺穿了这颗漆黑魂灵!
而后,又倏然消散不见,不留分毫气息。
那掩于混沌下的虚影,见此惊变,眼神骤然阴鸷。
他只一抬手,原本安置在桌案上的古朴方鼎,便被他吸入掌中。
又随他拂开的动作,悬停在他身前——
这虚影只一垂眸,便可看清,其内里景象的位置。
见这内里血红的鼎内,黑色魂灵已然缩小大半。
此刻,这魂灵正紧贴着鼎底,其形还微微抖颤着。
瞧着,竟还能看出几分,可怜的意味。
但这虚影,对其,却并无半分怜悯之心。
“没用的东西。”他冷斥道。
随后,这虚影又直接伸手,动作称得上是粗暴的——
将紧贴血红鼎底的,舒语芙的魂灵,抓了出来。
他这般动作,浑然不顾,舒语芙这朵魂灵,刚被一柄小剑穿刺而过,留下的重创。
也让这朵,无从反抗的黑色魂灵,于惊惶中,又缩小了许多。
此刻,见它落在虚影的掌心。
倒当真是,连这虚影半个掌心的大小,都不及了。
而虚影在看到这幕后,掩藏于混沌之下的神色,自是更难看了几分。
对于野心勃勃,想要以身化天道,掌世间万物于手中,结天地万古共长存的虚影而言。
弱小,便是原罪。
是他最厌恶之事。
而手中这朵黑色魂灵,在被刺伤后,所表现出的畏缩之态。
自是精准踩到了,他的不喜之处。
此刻,再想起,来此之前,尚且处于混沌之境时。
这朵黑色魂灵,在当时,可是毫不犹豫的,便将拱卫她的银色微尘,吞噬殆尽的贪婪模样。
那场景,让他一见,便觉得心里愉悦。
他很欣赏她,欣赏她的狠辣与无情。
欣赏她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哪怕是守护自己的,必要时也可以翻脸无情,将其化为自身养料的果决。
这样狠毒的心性,再配上对方至恶的灵魂。
才是他最需要的,也可以是他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但方才,见她不过是被一柄小剑,刺穿魂灵。
便直接畏缩在鼎底,一动也不敢动的可笑模样。
这虚影只觉得荒唐。
被他寄予此等厚望的,居然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可笑存在!
还是那种,得势便张狂,失势便如鼠的蠢货!
他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虚影的神情更沉。
周身的强大威势,也因为其主人,心情的不佳,肆无忌惮地倾泻而出。
一时间,引得殿内陈设,连同整个琅邪境,都震荡不休。
而由上古陨神,以自身神力开辟出的上古遗境。
在这虚影的威压之下,都尚且动荡至此。
那就更不必说,只剩魂灵存在的舒语芙了。
如此威势,她可以说是,整个琅邪境,最受不住的那个。
即便她此刻,已经一动不动的,缩圆在虚影的掌心。
且在对方,周身的威势,彻底迸发前——
她便已经将自身的形态,蜷紧缩小到了极致。
可当这虚影的威势,真正降临之时。
舒语芙紧缩着的魂灵边缘,却依旧是不可抵挡的,生出了消散的迹象。
而虚影对此,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察觉。
但即便他察觉到了,也在垂眸时,亲眼看到了——
舒语芙的魂灵,于他掌中,一点点消散的模样。
可他也只是,神色冰冷的静静看着,并没有分毫,要收敛自身威势的意思。
但很快,这虚影目光一凝。
像是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一般。
他屈尊降贵地倾身,垂眸去细看掌中,一动不动的黑色魂灵。
甚至,只用眼睛看还不够。
他还动用上了神识,在这朵魂灵上,仔仔细细地,探查过了每一寸。
在确认,于这朵黑色魂灵的边缘,正逸散着的……
只是被舒语芙,在混沌之地,吞没过,又融合了自身气息的银芒。
而并非是她,真真正正的灵魂之力后。
虚影掩藏于混沌下的唇角,微微勾起,挑出一个冰冷而满意的弧度。
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迎着他放出的威势,做到这种地步。
不得不说,这朵至恶的魂灵,已经成功的——
将他对于她,原本已经消减殆尽的兴趣,再一次地提升了上来。
且这次,经过先前,这虚影对舒语芙,心境上的一番转换。
这次,他对这个至恶灵魂的兴趣,好像更浓重了些。
而对于一个,能反复勾起,他兴趣的罕见存在。
他就是再给她一次机会,那又何妨呢?
反正,对方若是彻底陨灭。
那他至多,便是失去了一颗,不中用的棋子。
既然终究是不中用,那早失去和晚失去,也没什么区别。
而前期的那些投入,此刻抛却,也便当是及时止损了。
但若是对方,从他的考验中,活下来。
且这朵至恶魂灵,还给出了,能让他满意的表现。
那对于,已经将这魂灵,生杀予夺掌控手中的虚影而言。
这实在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趣事。
动动手指,便能看到的好戏,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虚影低笑一声,掩藏在混沌之后的冷白面容上。
那双眼睛,冷漠摄人之余,又满含恶意。
看向掌中,越缩越小的黑色魂灵时。
那恶意,便愈发地不加掩饰。
惊的那团已经是,缩得极小的黑色魂灵。
此刻,更是肉眼可见的惊惧和僵硬。
而这虚影见状,倒也没有先前,第一回见这魂灵畏缩时的暴怒。
而是嗤笑一声,收敛周身威压,随手将其丢回方鼎内。
那黑色魂灵,落回内里血红的方鼎中,竟似倦鸟归巢般。
虽依旧谨慎地蜷缩着,甚至是僵停着,一动也不动。
但周身的气息,却是这虚影,无需动用神识,便能感知出的——比之在他掌中,松散了些。
虚影倒也不急着发难,只安坐于神座上,垂眸注视着鼎中的魂灵。
少顷,见那方鼎内的魂灵,忽而跃动了下。
缩成圆球的身形,也极轻缓地舒展开来。
他掩于混沌下的唇角,微微上挑,勾出一个冰冷而嘲讽的弧度。
下一瞬,随他一个虚点的动作——
八柄寒光凛然的小剑,以方圆之势,剑尖朝下。
将鼎中的黑色魂灵,全方位,无缺漏的,困于其锋芒之下。
而那刚刚舒展开来的魂灵,也几乎只在一瞬间,便又蜷缩回去。
但很明显,这次的危机,却并不是,她只蜷缩着,便能躲过去的。
那好整以暇,端坐于神座上的虚影,并不会由着她,像先前那般——
只蜷缩着,耍点心机,便这样放她糊弄过去。
他要赐予这朵魂灵的,是生与死的考验。
所以,在这虚影的一声低笑后。
那八柄小剑,于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齐齐刺向了被它们剑锋,所困指于正中的黑色魂灵。
虚影的视线,何其刁钻和冷锐。
他在看到,正中那朵,被八道剑锋逼近,却无分毫举动……
更像是被锋锐剑气,吓傻一般的黑色魂灵。
这虚影眼眸微眯,只觉得无趣至极。
他搭在身侧扶手上的手,刚欲调转力量,将这朵魂灵,彻底湮灭。
却在勾动手指前,看到了从那血红色方鼎内里,骤然迸发出的黑光。
虚影掩于混沌后的眉眼微挑,他刚欲抬手,将那方鼎召至眼前细看。
就见那自方鼎中,迸散而出的黑光……
又像是被什么存在,生生吸回一般。
消失得无影无踪,且不留分毫痕迹。
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但即便如此,这见多识广的虚影,还是认出了那黑光的本真。
“灵魂之力。”
这虚影意味不明的,吐出这四个字。
冷漠的腔调里,于此时,竟也含了一分,极轻微的愉悦。
“倒是有趣。”
他没再像先前那般,用那种直接将方鼎,悬召于身前的粗暴方式。
而是向前倾身,俯首去看鼎内景象。
见其中,那朵黑色魂灵,依旧是紧贴着鼎底的姿态。
但此刻,她却是像在混沌之地,吞噬那堆银芒时一般……
吞吃着最后一柄小剑,仅剩的半点,雪亮剑尖。
这样同先前,遭遇那一柄小剑时,全然不同的反应。
让坐于神座上的虚影,眉头微微皱起。
虽然最初那柄,并不是出自于他之手的奇诡小剑。
来如惊雷,去如微尘。
饶是他,也没能及时拦下。
更是直至对方消失,都无法追根问源,探查到丝毫残痕。
可对方那一剑,有多大威势,他却是清楚的。
他也很确定,他方才发出的那八柄小剑。
每一柄,即便是单拎出来。
若真要刺进这朵魂灵体内,也一定是会比——
将对方直接扎穿的那一剑,所造成的伤害,还要严重上许多。
可为什么,这朵魂灵在面对,他发出的八柄剑齐袭时,都尚且能从容应对。
并将其吞吃下去,化为自身的力量。
可对上那一柄剑,却连躲避都不及。
更是在那柄小剑,彻底消散后。
她都只是缩在鼎底的畏缩模样,甚至还隐隐发着抖。
就像是耗子见了猫,遇了天敌一般。
“天,敌?”
虚影隐于混沌后的双眼,极危险地眯起。
手指微动间,一根极为玄妙,隐带天劫气息的金线,于他指隙显现。
而那条,融合了天地法则于其中的金线——
就在他眼前,骤然崩断!
“很好。”他情绪不明地赞了一声。
混沌掩挡后,虚影的神情,冷沉到了骇人的地步。
“沈逐凰。”
“很好。”
他自神座起身,抬手将方鼎,连同其中魂灵,收入芥子中。
【计划已败】
【这里,也已经没有待着的必要了】
【接下来……】
这虚影一步步踏出正殿。
身后,那张他曾坐过的神座,在这虚影踏出殿门的瞬间,崩碎若齑粉。
——时间倒回到小凤凰渡劫线——
沈逐凰将落坠而下的遮光绫,用力握在手中。
仰头见半空中,已无半点劫雷残痕。
她方才松了松,自第六重劫雷降下,便一直紧握着栖凤剑的手。
【她的第六重劫雷,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终结了】
【接下来,哪怕她要渡的,是对于化神劫来说】
【其中最严苛的九霄神雷劫】
【单论雷劫的话,也不过是——】
【只剩三重】
若这些劫雷,不是一重比一重难渡。
也许沈逐凰,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还会有些许期待。
毕竟六重都渡得,最后三重又算什么。
可每一重劫雷的变化,却并非是,只由第一重,变成第二重,像走路数石阶一般简单。
而是远超上一重,数倍上翻的难渡。
且每一重劫雷,都各有特色,所需时间,也各有不同。
也正因此,修士渡化神劫时,短则十数天。
长则半月、一月,甚至更久,也都是有的。
但无论修者,渡劫时长的快与慢。
最后,这些元婴境修者,在渡劫中所承受的劫雷威力——
一般都不会超出,化神初阶所能承受的程度。
且每两重劫雷之间,都会有一段,可供修者调息修养的时间。
而这段时间,也是上方劫云,为下一重劫雷降下前,做蓄势准备的时间。
但沈逐凰,从她的第一重劫雷,直至方才的第六重劫雷。
这期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一段,超过六十息的休整时间。
旁人至少也该,渡上个七八天的前六重劫雷。
到沈逐凰这里,才过去了两天半。
两天半,不眠不休的迎战整整六重,远超自身境界所能应对的劫雷。
饶是沈逐凰,心性再坚毅,此刻也是强弓之弩了。
她不是蠢货,自是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是被针对了。
且针对于她的,并不只是那“天命”二字。
应该还有别的,如缩躲在阴沟中的老鼠,一样脏污晦气的存在。
也在暗中,对她的天劫,做了手脚。
毕竟,若只是天命,想要让她亡于劫雷中。
那只现在,她所面对着的——
这些只到第六重,便已经是化神二阶,兴许都承受不住的劫雷,便已经足够了。
它无需做更多,也不会做更多。
毕竟,天命纵使可以自行运转。
可天道,却依旧是它的掌控者。
两者本系于一体,又怎会互相阻碍。
做出这种催生劫雷,破坏本体法则之事?
沈逐凰握紧栖凤,眼神冷沉如永夜。
所以,这次,又是什么东西,想要夺去她的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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