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草应除根,但在除根之前——”
商玺眼神漠然,口吻亦是冰寒无比:“师妹,你应将舒语芙,曾经对你所做之事,尽数奉还!”
商玺这话一出,四方一片寂静。
莫说是被商玺,交付金钩的沈逐凰,就是站在商玺旁侧的其他几人,闻言也俱是微惊。
他们都不曾想到,最先对师妹说出,类似“血债必须血偿”这种话的,居然会是平素最淡漠寡言的商玺。
不过,想想自从小师妹醒来后,商玺那分外活跃的表现……
方才那句话,连同对方体贴备至的递刀子行为,倒也不算什么了。
毕竟,商玺为小师妹破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莫说是商玺,就是他们,于小师妹面前,又何尝不是,倾尽此生柔绪温情——
都犹嫌不够,怕她不得欢颜。
只是……商玺说这话时的神情和口吻,也太像冷冰冰的吩咐了吧?!
隔壁的狗听了,都要踹翻饭盆,并掀他一身了!
那小师妹呢,听着可能接受?
等等……这个联想和比喻,好像有些奇怪。
众人正面露古怪时,却见小师妹在最初的怔愣后,眸底竟是一扫颓黯,迸发出比之先前,更为明亮的光彩来!
沈逐凰伸手,将那尾端凝作弯钩状的金线,用力攥握在掌心。
她看向商玺的眼神,满是欢喜和感激:“谢谢商师兄。”
“师兄放心,对舒语芙,我是绝不可能手软的!”
沈逐凰没说出口的是,在用完方才那招后,她的灵力,其实已经近乎枯竭。
纵使有碧灵珠在帮她回复,可却是绝无可能再斩出,像方才那般,连空间都可破除的剑招的。
至于,沈逐凰方才那一剑,不是已经打通,她同舒语芙之间的空间壁垒,为何不可直接真身出现至舒语芙身前?
那就更行不通了。
剑招一路攻袭过去,和人真身过去,其中所需承受的空间法则限制,完全就是两码事,无法相提并论。
也正因此,沈逐凰提剑走近时,也一直在想——
她该如何乘胜追击,才能将舒语芙的生机,断得更彻底些。
沈逐凰并不觉得,这放其他修士身上的必死之伤,落在舒语芙身上,就一定也会奏效。
毕竟,走至今日,沈逐凰已经无比清楚一件事——
与其说,她是在同舒语芙相斗。
倒不如说,她是在同,舒语芙身上,所代表的天命相斗。
无论天命究竟因何而眷顾舒语芙,天命不肯眷她沈逐凰——
还桎梏她,打压她,要她成为舒语芙的垫脚石。
这些,全都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对于有这般天命加持的舒语芙,她从不会,抱有分毫侥幸之心!
而沈逐凰,虽不惧也并不服这天命!
可是,每当想起,心中不甘和深恨,便会随之,如同深海里蓄势已久的火山,轰天裂地般,喷薄而出。
若是可以,谁不想被天命所眷,气运加身?!
无论何时何事,都能逢凶化吉,从心顺遂!
可是,她沈逐凰,不仅没那个福气,就连自己多年苦修,凭自己努力所得,都要因那虚无缥缈之物,一朝尽毁!
都说人生来自有天定,可若是天要无缘无故,便摧折亡你,那又该何如?
一人之力,对抗天地,纵使沈逐凰心中无悔亦无惧,却又让她,如何不生出孤绝之感?!
可是——回身便见兰师姐和诸位师兄,衣沾风雪,乌发染白,已是不知在她身后,静默跟随了多久。
沈逐凰难以形容,这幕映入她眼中时,心头所翻涌而上的蓬勃情感。
那是一种,仿佛天命磋磨打压,都已不算什么的,让她生出无限勇气的,温暖又坚定的力量。
更不必说,商师兄之后,还将那明显是早已提前备好,可以刺穿空间的金线,递至她身前。
那正是,她此刻,最需之物!
又让沈逐凰如何能不动容?
商玺见沈逐凰接过,心头也是一松。
又听师妹道谢,他眉头微蹙,停顿少许后,才道:“师妹不必如此。”
“师兄说过……会永远守护你的。”
这般温情的话,从商玺口中说出,却生硬得要命。
犹如一颗红彤彤,水灵灵的小甜果,被扔进冰窟里冻了三天三夜。
拿出来后,虽其内里,还是那个漂漂亮亮小甜果~
但若是——就这般送入口中,想必牙都要被崩掉几颗。
只看商玺身侧,断虹宗其他几人,闻得此言后的神情,便知他们,俱都是被硌到牙的那个。
而也只有沈逐凰,在听到这话后,甚至,于她唇边,还露出了清清浅浅的温和笑意。
“嗯,我知道师兄,一直都待我极好。”
【暴击!】
瞬时,众人也不管什么硌不硌牙了,能哄到小师妹的温言软语,纵使笨拙又硌牙,那也值了!
【等等,商玺方才那愚笨表现,莫不是在扮猪吃虎吧?!】
【也正因为他平时根本不说话,所以他偶尔说一句,杀伤力才会如此之大】
【才能一击必中,直中师妹的内心!】
【心机!好心机!】
兰凝夏憋忍不住,一根小绿藤缩头缩脑的探出来……
又倏得一下,直射而出,抽了一下商玺的脑袋,复又飞快收回。
而她此举,像是开启了什么机关一般。
瞬时,原本看着,气氛还算祥和的几人……
此刻,俱是单手负于身后,杀得那叫一个有来有回,昏天黑地。
沈逐凰:……她真的不是瞎子。
【师姐和师兄们,这又是怎么了?】
沈逐凰眉头微蹙,启唇道:“师……”
“师妹,天太冷了,我们不过是舒展一下筋骨,你不用太在意。”
“对啊对啊,台上那个丑东西,你再不下手的话,我怕她先流血而死——”
“那可就太便宜她了!”
“对的对的,师妹快去做正事!”
“若是讨债讨累了,那时师姐再来帮你。”
“对!你鱼师兄我这里,可是有很多有趣的东西的!”
“我也有!师妹用我的!别用鱼荀的!”
“金毛狗你说谁呢?你刚才把我当礼物……”
沈逐凰:……算了,这应该就是师姐和师兄们,素日比较习惯的一种相处方式。
说不定,和师姐师兄们相处久了,有一天,她也会加入其中的。
嗯,所以不用太在意!
师姐和师兄他们,是有分寸的!
沈逐凰转身过去,刚对上舒语芙目光涣散的眼神,就听身后,忽而炸响一声,足以撼动天地的轰鸣。
被这爆炸裹挟着的巨大气流,险些掀飞的沈逐凰:……
她努力稳住身形,在舒语芙的眼底,竟是看到了一丝,对她的怜悯。
沈逐凰:???
沈逐凰的眸色冷淡下来:舒语芙这神情是什么意思?嘲讽她吗?
【那又是只嘲讽她……】
【还是说,连同她的师姐和师兄们一起?】
【不过,也没必要去问了!】
沈逐凰眼神陡然一凛,右手聚出灵力,手臂一振,那手中金线,便如软剑般,任她掌控。
似游龙,又似海波,向舒语芙所在之处,飞刺而出!
这金线速度极快,犹如瞬星疾电,穿云破石,在舒语芙全然未反应过来前,便已然洞穿了她的腰腹!
又似长蛇,那锋锐尖钩,在刺进舒语芙体内的那瞬,便受沈逐凰灵力牵引——
于恣意游走间,将舒语芙原本就破碎不堪的丹田,搅得更是碎乱若猩红烂泥!
“啊啊啊啊啊——”
沈逐凰这一出手,来得太过迅疾,下手之时,又毫不顾忌,十分无情。
以至于突然遭此重创的舒语芙,口中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音。
沈逐凰闻得此声,眉眼依旧淡漠,沉静到毫无波动。
只她握住金线的右手,掌心中,忽而蕴生出莹白色的灵光。
且这莹白色的灵光,在映耀到金线的瞬间,便凝作晶莹剔透的冰霜。
沿这赤金之线,一路延伸凝冻至,其尾端的锋冷金钩——舒语芙的腹腔之中。
霎时,寒意直冲其丹田。
让舒语芙整个人,都不可遏制地打了个冷颤!
但比这朔冷寒意,还让舒语芙惊惧的,是这锋锐弯钩,竟是还在向她血肉深处,丹田内里,进一步地深入!
【莫说她的丹田,在沈逐凰方才那一剑中,便已然被毁……】
【就是那时不曾被毁,再经受沈逐凰这弯钩所搅,又哪里还有半分,恢复之可能?!】
【可现在,她的丹田已是毁无可毁!她不信沈逐凰没有察觉这点!】
【可为什么,沈逐凰却还没有停手?】
【现在这般,是在故意折磨报复她吗?!】
一时间,舒语芙看向沈逐凰的眼神里,除却痛苦怨愤,竟还显露出几分嘲弄蔑视来。
【说什么凌波宗大师姐光风霁月,清冷出尘,冰壶玉衡,至纯之心?】
【不过是因,那些人,都尚未真正触怒到沈逐凰罢了!】
【且看沈逐凰如今,挟私怨对她恣意泄愤,同她舒语芙往常惯做之事,又有何异?】
【但她舒语芙,至少不会像沈逐凰这般,明明本就是俗人,想要恣意行事,随性妄为!】
【却偏偏还要装模作样,故作高洁之态,实在虚伪!】
沈逐凰将舒语芙面上嘲弄,尽收眼底,神情却无分毫波动。
她只握紧手中金线,以灵力牵动金钩,继续向舒语芙丹田处深入。
下一瞬,沈逐凰灵力一顿,眼神也骤然一变:找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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