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年是越看越像,他记得此次出北凉时,徐骁告诉过他,在他身边有,甲乙丙丁四名死侍,上次游历死了两个。
还有一个死侍是青鸟,这徐凤年都知道,唯一代号甲的死侍,徐骁是打死也没说。
这次曹长卿说要替徐凤年杀陈芝豹,王鼎在一旁起哄,徐凤年就起了疑心。
这几日,徐凤年总是有意无意在王鼎面前提什么“甲,死侍。”
王鼎当然知道徐凤年的意思,可他就是不想回应。
直到曹长卿带着姜泥离开,徐凤年的队伍,到达了剑州。
王鼎实在是忍不了了。
因为徐凤年又在他和李老头面前抱怨,要是两人合力,一定可以生擒曹官子,让这天下武评前三,饮恨青州。
王鼎忍不了,当然就要说。
“徐凤年,你还有完没完了,天天叨叨叨,怒也是一练武之人呢,怎么这么麻烦呢。”
徐凤年看着王鼎,嬉皮笑脸的说道:“王鼎,高手,我是练武的不假,可谁让我不是曹长卿的对手,要是你上,那就不一样了。”
王鼎一翻白眼。
“我为什么出手?曹长卿找他的西楚公主,我为什么要拦,你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徐凤年仿佛下定决心,他郑重的看着王鼎。
“你是不是死侍甲?”
徐凤年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尤其是青鸟,他吃惊的看着王鼎。
王鼎摇了摇头。
然后与李淳罡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看看,徐凤年,我说你怎么一天和我套话,原来你是问这个,那我只能告诉你,你是想屁吃。哈哈哈,哈哈。”
李淳罡也擦着眼角屎,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徐小子,你还真会想,你当宗师是什么?大白菜吗?还死侍?王鼎要真是死侍,他就成了不了宗师。”
在“雪中”的世界,成为宗师,一般都是三教中人,要么就是纯纯的武夫。心中有杂念,可是成不了宗师的。
两人的大笑把徐凤年笑了个脸红。
他犹自强辩道:“我这不是,不想小泥人离开嘛。”
王鼎听完,呸了一口。
“就你那四处沾花惹草的性格,还想留住人家,我看人家走的就很对。徐骁那样的才一个王妃,你看看你……怎么我越说越来气,你过来!让我揍一顿。”
王鼎说着就要揍徐凤年,李淳罡站着一旁看笑话。
其他人也不敢阻拦,就眼睁睁的看到徐凤年被王鼎胖揍。
徐凤年这小子也不是吃亏的主,挨揍后非说王鼎欠他一套功法,死缠着王鼎要学一套。
可王鼎是什么人,直到到达了龙虎山,他都只当徐凤年说话放屁而已。
世人皆知剑州有“江西龙虎,江东轩辕”一说。
剑州被歙江一劈为二,江西有龙虎,江东有轩辕。前者是道教祖庭,与天子同姓的道门赵家已是世袭道统六十余代,奉天承运奕世沿守一千六百年,方圆百里龙虎山是天师教肇基之山,以天师府为核心。峰峦对峙如龙虎相争,山丹水绿,紫气升腾,美不胜收。
若是广义来说,龙虎山道区更是广袤,歙江以西,几乎一半都属于这座道家仙都。与北方那个出了一位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张家并称“北张南赵”,北夫子南真人,交相辉映已千年。
这次徐凤年来这里,也是为了看看自己的那个傻弟弟,徐龙象。
徐龙象,出身是北凉王徐骁和王妃吴素的小儿子,徐凤年的亲弟弟,出生就很妖,打出生起就没哭过,读书识字可以说一窍不通,自小憨傻,是个典型的二愣子,六岁才会说话!
可是武学方面天赋异禀,天生神力,生而便是恐怖的金刚境界。大雪坪拼死入陆地神仙的轩辕敬城便这样曾评价过徐龙象的天赋:“好一个生而金刚,两禅寺李白衣从此不再寂寞了,但须知小王爷万不可入天象,入指玄已经是当世无敌!”
这么看起来像不像历史上的“李元霸”,都是傻子。都是天生神力。
因为当年徐骁“马踏江湖”之时,与虎龙山发生过“冲突”。
所以徐龙象来龙虎山后,龙虎山上的大部分道士都看徐龙象不起,这次徐凤年来龙虎山就是给徐龙象撑腰的。
龙虎山下,徐凤年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和一旁的王鼎说道:“王鼎,龙虎山底蕴深厚,你和李老头可要在关键时刻帮我啊”
王鼎闻言,微微一笑,道:“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
徐凤年看王鼎说的轻松,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其实我这里还有些龙虎山的密报。”
王鼎点了点头,示意徐凤年继续。
徐凤年低头思索片刻,说道:“龙虎山除了四大天师之外,应该还有那不出世的人物。”
“当年徐瘸子率数千铁骑兵临山脚,龙虎山希字辈第一人赵希翼也不曾离开襄樊三万六千周天大醮,四大天师里也只是去了两位。”
“近二十年赵丹坪在京城做成了那青词宰相,与羽衣卿相赵丹霞南北交相辉映。”
“国子监左祭酒桓温与当朝首辅张巨鹿师出同门,道同政合,两人亲如兄弟,唯独在一事上意见分歧,世人皆知张首辅独尊儒术,贬斥佛道,而正统儒家出身的桓温则十分推崇黄老清净,在京城里与赵丹坪相交甚深。”
“赵丹坪虽身在天师府千里之外,但依旧管着龙虎山教规教戒与斋醮科仪两大门类。”
“赵丹霞对外统领天下道门,对内仅是象征性管教教理,至于修炼方术,名义上由老天师赵希夷统率,实则交由几位静字辈打理具体事宜。”
“据听潮亭内密报,天师府负责府门接待的是赵家宗亲赵静沉,被天子赏紫赐号的白煜负责学说论辩,经常开坛讲经说道,与白莲先生同是外姓道人的齐仙侠只管练剑,以及偶尔传授静字辈以下道士剑术。”
“天师府各脉同气连枝,各自荣华,相辅相成,才有今日龙虎山黄紫显贵的大好时光。”
徐凤年仗着自己记忆力好,将听潮亭内关于龙虎山的情报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可真怕,王鼎和李老头关键时刻掉链子。
王鼎一边点头,一边听着。
直到徐凤年讲完,他才开口。
“看来你对天师府还真是了解不少。
你说的也不算错,天师府的确是花团锦簇,但越是花团锦簇,就越是危机暗藏,你只看到了天师府的表象呐。
五十年前有齐玄帧力压天师府,如今静字辈中仙道有白莲先生,武道有齐仙侠,皆是外姓,不论机缘还是道法,赵氏宗亲根本都无法并肩,这些年期间勾心斗角,未必比俗世家族少了去,若非天师府忧虑主弱枝强,赵丹坪何至于去做那滑稽可笑的青辞宰相。”
王鼎可是看过“书”的,最后的龙虎山什么样子,他可比徐凤年清楚多了。
龙虎山。
天师府,玉皇殿。
一条古碑绵延的碑廊之中,其中一座青玉大碑独茂碑林,高达三丈,乃第四代龙虎山祖师迁至此地树立,上书紫霄福地四字,传闻与徽山牯牛大岗“独享陆地清福”共成子母碑。
此时,一名穿正黄色尊贵道袍的道人站在碑顶,遥望云锦山中。
那道人一脸凝重,碑脚站着三位都上了年岁的老道,穿戴各有特色,最年长者须发如雪,凉鞋净袜,身上只是一件寻常的鱼肚白苏纱道袍,并不怎么出彩,但好歹披了件出尘的方士鹤氅,隐约有几分得证大道的长生气派。
年龄次之的老道就要邋遢太多,一件青布厚棉袍子,可见污渍斑斑,似乎怕冷,脚上踏着一双厚底暖鞋,加以棉布裹腿,让人好奇这老道如何有资格站在这天师府内宅。
剩下一位,内袍正黄,外罩了一件紫色大褂,华美尊贵到了极点。
天师府宗室嫡系可穿黄,龙虎山寥寥无几的尊贵真人可披紫,可以黄紫于一身的道士,唯有道门掌教赵丹霞一人。
与天子同姓的四位大天师齐聚一堂,这是自从外姓人齐玄帧白日飞升以后就很少出现的情况。
一生中大半时间都在闭关图破关的赵希翼,才气超群却生性散淡的赵希抟,道门领袖赵丹霞,擅写青词雄文的赵丹坪。今日终于聚集在了一起。
他们今天来这里就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徐凤年。
徐凤年来龙虎山,那是板上钉钉之事。
本来作为道教之首,一个小小的徐凤年,他们可没有放在眼里。
可王鼎和李淳罡,他们就不能不重视起来。
在青州,王鼎这个天下第九,力抗天下前三的曹官子。
消息传来,让龙虎山的人,惊讶不已。
再加上“老剑神”李淳罡。
这徐凤年明显是来找麻烦的。
赵丹霞笑嘻嘻的说道:“这王鼎不会真是武当的暗子吧?”
赵丹坪摇了摇头:“不像,此人虽然最早出现在武当山,可下山后的形式作风可一点不像与世无争的武当。再说如果有能与曹官子抗衡的实力,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当暗子。”
“那?”赵丹霞还想再问。
“想当年,徐瘸子没能按下龙虎头,那他儿子也不行!”旁边赵希翼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