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终是成真,下午严辞就换了座位,离开了程秀微,乐秋恬也换了座位。
于是他和乐秋恬就凑巧成了同桌,坐在教室的后排。
这是严辞没想到的。
回忆起前世,他没换座位,始终和程秀微同桌,唯独乐秋恬换了座位,独自坐到最后一排,这一世他却和乐秋恬同桌。
他原来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只是和没礼貌的臭丫头同桌,严辞本人不太满意,他想和妹妹坐一块。然后乐秋恬也有点生气,她想一个人坐来着。
成为同桌,关系就会缓和,不存在的。
乐秋恬坐在他身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他划分了三八线。
三八线,这是对讨厌的同桌才有的楚河汉界。
乐秋恬跟严辞说:“严辞,你不能越过这条线,否则我就揍你。”
她大大的眼睛里,火药味十足,语气也奶凶奶凶的。
严辞没什么意见,只是反问:“可以,那万一你越过呢?”
乐秋恬犹豫了下:“你也可以揍我。”
严辞露出莫名的笑容:“行,你说的。”
丑话总是要说在前头的。
对付三八线这玩意,严辞太有经验,从没能人在三八线打败他。
他的诀窍就是尽量坐在椅子边缘,远离三八线,这样就不怕越过三八线。
乐秋恬就不知道这些神神道道,坐着坐着不知不觉就越线了。
严辞发现了,立刻说:“你越线了。”
“我才没有。”乐秋恬睫毛颤了下,赶紧把越线的胳膊抽回来。
“你说话不算话,这样也配当老大?”
“我才没有说话不算话,你打我就是了。”乐秋恬鼓着嘴。
于是严辞伸出手,弹了乐秋恬脑瓜崩一下,疼得她眼泪汪汪,差点没忍住动手掐死严辞。
严辞见到乐秋恬表情,忍着笑说:“记住了,别再越线。”
乐秋恬单手捂着泛红的额头,怒视着他,“可恶,严辞,你给我等着。”
严辞不在意。
对于这种坏小孩,严辞没有好感。可是毕竟只是小孩子,过于计较,没必要。
等到之后,他再发现乐秋恬越线,他只是提醒了下,点到为止,并没有再动手弹她脑瓜崩。
这莫名其妙的包容,反而让乐秋恬无所适从,不知该不该继续搞三八线。
此后乐秋恬的视线,就时常落在严辞身上,就是想看严辞在干什么。
她渐渐发现,严辞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下课不乱窜,面对她也不自卑,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严辞衣服虽然旧,但很干净,身上没有也乡下野人的怪味道,反而清清爽爽,像每天都洗了澡。
有这种清爽味道,全班就严辞和严六堡,对比坐在程秀微前桌的生不如死日子,她忽然就冒出感恩的心。
乐秋恬难得找到好闻的人,忽然没那么讨厌严辞,过了几天,就主动擦去“三八线”。
擦去三八线,莫名感觉挺丢人的,她怕严辞又说骚话。
可严辞没有说什么。
乐秋恬心情就美妙不少,发现严辞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然后有次在课间打闹,她不小心摔倒,正巧跪在严辞面前,感到羞耻,严辞翻了个白眼,还是扶她起来,看着欠揍的严辞,她忽然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瞧着严辞淡然的样子,上课时忍不住故意用胳膊捣严辞胳膊,奈何严辞就是不发火,脾气好得夸张。
她发现,严辞这个同桌就很奇怪,凶猛又有礼貌,不害怕她,也不会缠着她,突然觉得挺好的。
……
和严辞同桌,乐秋恬是越来越开心。
相比较来说,严六堡感受就不是那么好。
因为严辞和乐秋恬同桌后,严辞一天下来,和乐秋恬走得最近说话最多,不知为何,她有点难受。
不过她问严辞和乐秋恬同桌感受怎样,严辞只是说:
“其实我想和你同桌,可是老师安排我和乐秋恬坐在一块,我也没办法。”
严六堡心情才没那么难受,再度露出笑容。
……
又过了几天,这一日是白露节气,大课间,乐秋恬忽然将脑袋凑过来,悄声地说:“严辞,你帮我写作业吧,我给你钱。”
严辞愣了下,随即摇头:“不要。“
乐秋恬豪爽地说:“严辞,你帮忙写作业,我一个月给你一百块钱,这可是一百块钱,初中生一个月伙食费都够了,我就不信你不想要。”
被父亲惩罚,她零花钱变少了。一百块钱,是她从压岁钱挪出来的。
所有小弟中,她给的严辞钱是最多的,毕竟严辞是她认定的狗头军师嘛。
其他人她才不会给这么多。
严辞再度愣了一下,说实在乐秋恬有点离谱了。
帮你写作业,一个月一百块钱?
你钱多,没地方花?
乐秋恬家里到底多有钱?
不过严辞依旧摇头:“不用。”
乐秋恬不高兴地道:“你家不是挺穷的吗?一百块你都不稀罕?”
严辞很有原则地说:“那也不能帮你写作业。”
乐秋恬一脸疑惑地望着严辞。
她家有钱,她每个月的零花钱,抵得上整个班级同学之和。
她一点都不吝啬,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愿意分享给自己的小弟。
这导致小学高年级的学生,都跑过来认她为老大。
可严辞是例外,给他钱还不要,让她产生了错觉,她的同桌不喜欢钱。
乐秋恬有些迷茫。
严辞又和乐秋恬说:“你自己的作业自己写,有问题可以问我。”
“问你个头。”
乐秋恬鼓了鼓嘴,有些生气,不想搭理严辞。
和严辞这种脑袋一根筋的人,她没办法沟通,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拒绝她?
小孩子闹性大。
何况是活泼开朗的她,要她一直不和身边人说话,难于上青天。
下午自习课,乐秋恬还是没忍住,再度和严辞说话。
乐秋恬拿着题目问严辞,厚脸皮地说:“严辞,你说的,有问题可以问你的。”
严辞没说什么,只是教她功课。
严辞是没什么耐心的人,可能是这些日子,在家辅导妹妹功课,教导妹妹英语,让他急躁的性子渐渐趋向风轻云淡。
再无聊的问题,严辞也能心平气和地讲。
乐秋恬本以为不给钱,严辞不会辅导她,可是严辞依旧认真解答她的问题,还是用轻浅温柔的声音。
那一副娓娓道来的样子,让乐秋恬感觉,严辞是真的想帮助她学习,不是为了钱,也不是怕她。
她父亲母亲终日想着赚钱,一点都不关心她,从未浪费时间来教她,都没有严辞耐心。
习惯了用钱交朋友,用蛮力解决问题,严辞这种姿态,给她整不会了,她就发现威逼利诱严辞不顶用,但只要拜托严辞,严辞也乐意帮忙,她真的猜不出严辞的脑袋装了什么。
讲解完了后,严辞问乐秋恬:“懂了吗,要我再讲一遍吗?”
乐秋恬不开心地说:“你一说,我就懂了,我又不是笨蛋。”
严辞哦了一声:“那你很聪明,这道题对三年级挺难的,你不认真读书可惜了。”
不知为何,被严辞夸,乐秋恬有点开心,有一种被看见、被关心的感觉,眼中绽开明媚笑意。
可是嘴上,女孩子肯定不能承认。
乐秋恬轻哼了一声,说:“我当然聪明,严辞你不许夸我,我才不要你夸。”
说完,女孩子就后悔了。
严辞没察觉,只是觉得这坏同桌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没礼貌,真是丝毫不可爱。
傲娇这玩意,唯有在二次元里美好,现实里唯有烦人。
严辞答应说:“好。”
乐秋恬闻言,心情很不好,咬着牙,拿起了笔,闷头写作业。
最后她趴在桌子上,阵亡了:“可恶,好烦的作业,我堂堂山大王,为什么会自己写作业!去死吧!去死吧!”
听着这声音,严辞觉得,什么同桌真的怪烦。
……
放学后。
严六堡来找严辞一起回家,因为看着严辞和乐秋恬同桌,经常一起聊天,她有点羡慕,所以看向乐秋恬目光有些复杂。
严辞没察觉,和严六堡离开教室,并肩从楼梯下来,一起漫步回家。
乐秋恬跟在两人身后,看在眼里,最后不爽地走开。
她突然想揍严辞怎么办?
……
又过了几天,严辞将借来的书看完,还给林老师的时候,将课本费夹在书里,告诉老师书里夹着东西,就快步跑开。
林海平打开书,看到书里的一百多块钱时候,知道是严辞给他的课本费,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无奈道:“这孩子……都说了课本送你的。”
严辞很要强,哪怕家里再穷,也不需要他帮助。
转眼快到中秋,正好是周末,乡邮员送来了信件。
这一信跨越大半个国家,终是姗姗来迟,送到严辞家门。
严辞打开信件,发现是萌芽样刊和邮局稿费通知单,就很开心。
萌芽刊登了他的文章《记忆里的墙》。
对于文章被选用,严辞虽然有一定自信,可事情没尘埃落定,还是无法放心。
不过萌芽一向重文笔和创新,而他投其所好,投中了也不意外。
收到通知单,就可以凭借户口本或者身份证在邮局领取稿费。在后世,通知单这种方式已渐渐淘汰,改为通过银行卡转账,现在杂志社却很流行这古老的方式。
稿费足有800元,对于他们现在的家庭而言,已然算是小巨款。
严辞看着通知单,脸上笑意止不住,从信件里他看到了幸福。
家里,严六堡看到信件,就问严辞:“严辞,你投稿中了?”
严辞轻笑地点头:“中了。”
严六堡好奇地问道:“稿费有多少钱?”
严辞说:“你猜。”
“几十块钱?”严六堡不太确定。
严辞比了一个八。
“八十?”
“不对。”
“那是多少?”
“八百!”
“多少?”严六堡眼睛眨了眨,有点懵。
“八百啊。”严辞忍不住笑了。
严六堡一瞬间,整个人都呆住了,不敢置信再度确认了一遍:
“八百?”
“对呀。”严辞把稿费通知单递给严六堡,“不信啊,你自己看。”
严六堡拿着稿费通知单,手感觉沉甸甸的,第一次发现,稿费居然可以有这么多。
之后,严辞把稿费通知单,给奶奶看。
奶奶一度怀疑是诈骗,直到严辞把文章念给奶奶看,奶奶才确信了。
消息传到二伯母那边。
于是,老屋子的人都轰动了。
严幼莹从老屋另一边跑了过来:“严辞,听说你写了文章,赚了八百块钱?”
严辞点头:“没错,咋的啦?”
严幼莹说:“这么好赚的吗?”
严辞说:“不好赚,我投的是国内最顶尖的杂志,稿费才八百块钱。”
严幼莹噎住了,总觉得严辞在凡尔赛。
严幼莹说:“严辞,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要写文章赚钱。”
严辞打击道:“别吧,别浪费钱了,你当信封不要钱啊,你语文考试能考一百分再说吧。”
严幼莹顿时没话说。
晚上,严辞走进房间,昏黄的灯光照着桌上的萌芽样刊。
房间里,严六堡坐在椅子上,打开萌芽样刊,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记忆里的墙》,黑亮的眸子晶莹剔透。
严辞说:“六堡,你要不要学写文章?我教你。”
严六堡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嗯。”
然后她疑惑道:“严辞,我写了,也能投稿吗?”
“当然可以,你先选一些简单的杂志来。”严辞说。
妹妹作文的水平,自然投不了萌芽,可是在他指导下,投小学生作文杂志,没有丝毫问题。
虽然学生作文稿费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妹妹这么想挣钱,严辞怎么会不帮她?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妹妹开心极了,差点跳起来,笑靥如花:“我也可以挣钱吗?”
“可以的。”严辞再度给她肯定的答复。
严六堡好开心,眼睛弯成月牙儿,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拉开抽屉,将两颗牛奶糖放在严辞的手心。
“严辞,糖给你吃。”
“呃,六堡,你哪来的牛奶糖?”
“上次你给我的,我吃了一颗,留了两颗给你。”严六堡凝视着严辞,眼中的光影真的很漂亮。
“可别过期了,快吃掉。”严辞说。
“你吃呀。”
“我真不爱吃。”严辞摇头。
“那我也不吃。”
“那这样吧,我们一人一颗,吃完我们就睡觉。”
严辞撕开两颗牛奶糖包装袋,一颗塞进妹妹嘴里,一颗塞进自己的嘴里。
甜味不咀嚼,就淡淡的。
他忽然想起前世记忆,父亲带回了一块蛋糕,他和妹妹一人一半,可是他吃得快,吃完了自己的还想吃,妹妹就将自己的掰给他吃。
往事如烟,如在昨日。
严辞对妹妹的感激心情,无法言表,妹妹总是迁就他。
此刻严六堡吃着糖,唇边晶莹的光漾着笑意。
就这样时光流淌着,妹妹一晚上都是笑意盈盈地凝视他,眼睛里有让他想要努力的光芒。
此刻他的梦想很简单,奶奶身体安康,妹妹有学可上。
严辞看着妹妹的笑靥如花,心都要化了。
如果妹妹能一直这样开心就好了。
严辞吃完糖和严六堡说:“早点睡,明天我们和奶奶一起去县里吧,去邮局领稿费,中秋也要到了,我们顺便买些好吃的。”
“嗯。”严六堡笑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