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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晚饭,吃得不太开心。

严辞心中不是滋味,这时代的学费,不过未来他一顿饭钱,现在贫苦的家里却拿不出。

不得不说,奶奶对他们极好。

听到课本费和作业本费不够,奶奶当晚就打电话给父亲,只是许久没人接。

等到九点,父亲那边电话才接通,奶奶说学校学费不够,让父亲打些钱回来。

父亲说没钱,工头那边不发工钱,匆匆挂掉了电话。

奶奶也不好意思找严辞的母亲要钱,因为母亲知道了,也不会给钱的,而会让奶奶千方百计地找父亲要钱。

严辞和妹妹站在窗外,偷偷地听奶奶和父亲电话。

沉默不语着。

最后看见,奶奶从床头柜里,把自己皱巴巴的养老钱拿了出来。

严辞更加沉默,他上学的钱本就不该是奶奶出的。

黑暗中,严辞隐约又见严六堡攥紧小拳头,身体好似被刺扎到。

贫穷就是一根刺,谁出生时都是活泼开朗的,只是被一根根刺扎得渐渐沉默。

于他和她,类似的世间无穷的孩子,他们的生命里本就没童话。无忧无虑的童年,只是记忆带来的错觉。

长大后选择忘记苦痛,用美好来告慰心灵,就成为了回不去的童年回忆。

“六堡,我们走吧。”

结束偷听后,严辞和妹妹窃窃私语,拉着妹妹的手,回自己的房间。

严六堡没有挣脱他的手,躲在窗外偷听,不知怎么就哭了,只是跟着严辞走。

对于小孩而言,负重而行的生活,是不能承受的。

奶奶的房间在一楼,严辞的房间在二楼,上楼还得蹑手蹑脚,做贼似的,躲着奶奶,怕奶奶知道他们知道。

房间里,严辞推着妹妹去睡觉,让她不要多想。

躺在床上,严六堡却无法入睡。

黑暗在夜晚无限延长,肆虐着她心中的秘密花园。

窗外风很大,溪水在月光下起伏,闭上眼她就会坠落到这水里,被痛苦淹没,随着波浪漂流,不知漂到何方。

这世界每个人出生地不一样,有人出生在岸上,就有人出生就在水里挣扎。

严六堡尽力挣扎,感到窒息,最后睁开双眼,声音低低地说:“严辞,你睡了吗?”

严辞望着天花板,摇头说:“没呢。”

严六堡含泪说:“严辞,读书,真能改变命运吗?”

严辞不懂怎么回答,面对妹妹,如何说实话?

大人总是编织美丽的谎言,欺骗孩子世界无比美好,要孩子诚实善良,可总有一天孩子会明白世界的参差,这就是所谓的长大。

读书不是改变命运,而是改变摄取的信息量。

但闽南歌唱到,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闽中人始终更相信人定胜天。

想到这里,严辞忽然严肃地说:“六堡,一定要读书,没读书会很惨。”

严辞知道,在许多夜晚,妹妹溺在水中,如被水草捆绑,越挣扎越深陷,最终绝望。

生活的重担会使得积极向上的人,最终丧失一切梦想。

所以前世妹妹辍学了。

冥冥之中有一种缘分,让他重生,来到梦境童年,改变这一切。

上辈子的经历,使得严辞明白,对于穷苦人家孩子而言,知识和技术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所以他绝不能让妹妹辍学。

第二天清晨,严辞和严六堡出门上学,奶奶把两百一十块钱交到严六堡手上,笑着说道:“宝宝,上学去吧。”

奶奶沉默寡言,没说多余的话,然而字字珠玑。

可能是妹妹更让奶奶放心,所以交给学校的钱给了妹妹。

严六堡抬头看着奶奶的脸,犹豫了下,还是收下钱,一双小手将未来攥得紧紧的。

“好好读书。”奶奶说。

严六堡用力点头:“好,奶奶,再见。”

“奶奶,再见。”

严辞只是朝着奶奶微笑着,挥手告别。

奶奶看着孙女和孙子离去,自己也出门,带上柴刀,跋涉上山,寻找着山里的雪白芦花。

在这个万物衰败的季节,山上芦花,已然盛开似飞雪,芦苇可以用来编织成扫帚,在市场极是好卖。

最近养的鸡也很争气,每天都下蛋,鸡蛋也可以卖。

有了孙子和孙女,生活就有了念想,可以期待寒暑过去,春暖花开。

……

严辞上学的时候,出门总是很早,他走在路上,似乎是在追逐着太阳。

清晨路边的野草还挂着露水。

日出后,满山的露珠生辉在草叶之间,殆尽于蒸腾的流光里。

严辞忽然想起,他在乡下踩过露水装饰后的青草,也尝过露水的寡淡,也透过露水看过人间的日出。

那是怎样的景象?

露珠倒映着山岚,一颗珠里能窥见世界的天光云影,露珠里的这个世界真的太美了。

可是秋露里的世界始终是假的。

这样的美好往往消失得极快,上一刻还在朝阳里闪耀,下一刻就会消散,死在炽热的日光中,无影无踪。

每当见到秋露的时候,严辞总会想起上学路奔跑的时光,想起短暂的童年时光,知道秋露不会等候,滋润了草叶,点缀世界后就消失。

童年时光里遇到的一切事物,也是一样的,转眼消失殆尽,即便是困顿悲伤,也没什么好在意,以这种心态对待,生活会幸福得多。

走在上学路上,严辞下定决心说:“六堡,到了学校,你就交你的课本费和作业本费,不要交我的部分,把钱先藏起来。”

严六堡皱眉说:“严辞,你干嘛呀,不想上学吗?”

严辞说:“我不需要课本,我会和老师说的。”

“不要课本,那作业本呢?严辞,没作业本,你怎么学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先听我的。你把我的课本费和作业本费给我。”严辞伸手找严六堡要钱。

“好吧。”

严六堡不知怎么拒绝,乖乖把钱分成两份,并将其中一份给严辞。

就这样迈着小步伐,走在路上,严辞望着天,嘴巴叼着野草,咀嚼出生活淡淡的苦味。

父亲不能指望,他工资不稳定,努力干活也不挣钱,后来躺平不务正业,天天琢磨着如何赚大钱,更不行了。

来到学校附近,严辞先到乡委会办公室,问乡邮员:“叔叔,有我的信吗?”

乡邮员摇头,面带疑惑:“没啊,小朋友,有人要寄信给你吗?怎么最近天天来问?”

严辞笑着说:“最近应该有我的信,叔叔,你可不可以帮我留意一下。”

乡邮员笑了笑:“好,有收到,我会告诉你的,小朋友。”

“谢谢叔叔。”

严辞说了感谢,就告辞离开。

严六堡一直跟在严辞身后,等到离开了乡委会,她眼中依旧带着好奇,想知道严辞在等什么信件。

严辞望着天,轻微叹息,他怀疑是不是他的文章没有被选中?

万一他投的杂志社没有选中,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更次的杂志开始。

……

到了学校,严六堡把课本费、作业本费上交给老师。

无事发生。

接下来的日子,学生们照常上课。

当然了,依旧有部分学生没交学费。

学校里,除了林海平没催,其他老师上课当着全班学生面前催学费,让没交学费的学生罚站,甚至滚回家去。

交不起学费学生尴尬沉默,感觉很自卑。

林海平没有让孩子难堪,就私下问孩子家里情况。

又隔了几天,只有林海平管理的班级还有几个同学没交上学费,其他班级的学费都收齐了,这反倒是显得善良的林海平无能了。

学校那边是不能拖的,拖就要学生退学,林海平只能先垫付。

胡佩玉是学校老教师,看不下去林海平的天真,悄悄地拉着林海平到办公室,说:“林老师,那些穷学生不是交不起学费,他们家长就硬拖着不给钱,等赞助读书呢,老师你不要傻傻地帮人交学费了。”

林海平摇了摇头:“我了解过了,学生家里穷,的确交不起。”

胡佩玉说:“程秀微的爸,都有钱去赌,还没钱交孩子学费吗?人家心里就不想交,知道孩子上不了学,会有人管。”

林海平说:“那我也不能为难孩子吧。”

胡佩玉说:“不是你为难孩子,是人家父母为难自己的孩子。你待人善良没用的,人家父母不但不领情,搞不好背后还得意洋洋。林老师,你真不要多管闲事,就让交不起学费的小孩子滚回家,你不用管学费,自然有人管。这年头,还有孩子会因为学费没学上吗?”

林海平沉默不语,想起来一张张孩子的脸,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也许就有呢。”

他就是做不到逼迫孩子。

……

后来几天,林海平上课见学生不听讲,总是心不在焉,他心情很不好。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还不自知,不努力读书。

这些孩子天真懵懂,压根没有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

而严辞没有课本,上课就看课外书,还是他借的书,这也让林海平很是无奈。

他能怎么做?

没收严辞的课外书等于物归原主。

这天下课后,林海平收敛脾气,说道:“严辞,你和我来一趟。”

严辞愣了下,面色平静地跟着林海平走去。

到了办公室,林海平坐在座位上,看着严辞,心中有些惊诧。

被老师指名道姓,叫来办公室,孩子大多是抬不起头,可严辞却没这般表现,目光还敢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