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独孤再次扭头看向沈皓峰,大概是觉得这个大理寺的差役,似乎并不简单。
他们一路到了湖畔的烟花之地。
到了这儿,凌迁越一扫之前的郁闷,眼睛都在放光,“独孤先生,大家都是男人,我都明白。虽然你在牢里憋了一阵子,但咱们还得先把案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众妓馆中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就朝他们迎了过来,看到她们,凌迁越当即改口,“先把案子放放,放放也行。”
沈皓峰:“……”
这哥们儿也是个妙人啊。
跟在妓女们身后的老鸨穿过人群,一路挤到沈皓峰三人面前,“三位爷,相中我们这里哪位姑娘了呀?”
老鸨年逾四旬,身材早已发福,魅力不再。
听了她的话,凌迁越目光在围着他们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但不等他开口,独孤已然说道:“如月姑娘在吗?”
凌迁越愣住了,没想到独孤在这里还有老相好。
老鸨风骚一笑,“哎呦,这人人都想见如月,可这如月是花魁,这花魁嘛自然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独孤就从怀里掏出一枚二十两的银锭,朝她递了过去。一看到银子,老鸨端的架子立马放下了,“来来来,三位爷,跟我来。”
什么叫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就是了。
凌迁越好奇刚出狱的独孤哪来的银子,一摸腰带发现自己的银子没了,独孤那锭银子,就是顺的他的。
和他关心银子不同,沈皓峰在意的是老鸨说如月是花魁。
这花魁无疑是她这间妓馆自封的,是妓院揽客的噱头,沈皓峰表示理解。不过他在意的,只有在上元节百花选艳中一举夺魁的银睿姬。
“三位客官里面请。”
尽管独孤选了如月,但出来迎接的姑娘们,对他们依旧十分热情。道理很简单,如月虽然有三个□,但总不能因此就同时侍奉三个人吧。
就算她同意,老鸨也不会同意的。
这要是传出去了,花魁的身份还要不要了?
因此到最后,还是得有两人选择她们,做她们的入幕之宾,她们有足够的理由保持热情。挣钱嘛,不寒碜。
如月的香闺。
一番客套略去不提。
坐在房中的如月焚香抚琴,向独孤三人展示才艺。和安静坐在一边的独孤、沈皓峰不同,凌迁越是站着的。
他站在距离如月最近的地方,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可惜哪怕是在房中,如月的脸上也罩着面纱,只露着一双灵动的眸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凌迁越不是不通风情之人,对如月的垂涎,全写在脸上了。
只是曲子刚过三分之一,独孤却突然站了起来,在抚琴的如月不察之下,瞬间伸手揭掉了她脸上的面纱。
如月的脸,霎时露在三人眼前。
凌迁越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不过不是因为惊艳,而是错愕。因为身为花魁的如月,大概就只有之前露在外面的眼睛是好看的。
脸生的普通就算了,嘴唇还奇厚无比,大大破坏了美感。如果看脸型只是普通,五官组合在一起,已然算是丑了。
“怎么会这样?!”凌迁越人都傻了,这也能叫花魁,反应过来的他,是真的心疼自己那二十两银子。
凌迁越这样,像极了一些看直播给女主播打赏的大哥们,看到她们不小心美颜被关的情形。
真就如出一辙。
独孤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堂堂花魁,长成这个样子,想必有秘诀吧?”
面纱被揭,下意识用袖口挡住脸的如月,看他们的神色,应该是刚刚那一瞬,全都看清她的脸了,她索性将手放了下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独孤开口道:“你懂得各种迷香,每次客人来的时候,你就点上一些,使得客人心神迷乱,产生幻觉,以为你是天仙美人。”
说着,孤独将桌案上的蜡烛倒扣过来,将其弄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把迷香藏在蜡烛里,再假借弹琴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待药物生效。”
一听他的话,凌迁越急忙将鼻子捂了起来。
蜡烛点着的时候一口没少吸,现在蜡烛灭了,捂鼻子有个毛用?
见独孤完全点出了她的手段,如月神色有些难看,再次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想请你帮个忙。”独孤终于说出了来意,并且将之前让凌迁越包的香灰拿了出来。“请姑娘帮我闻闻,这里头有哪种迷香。”
被人抓住把柄,如月只能答应。
她用杯子装了半杯清水,又用铜勺挖了些许香灰倒进杯子,稍稍摇匀,放到鼻子底下轻嗅了两下。
“这应该是产自南洋的一种曼陀罗毒。”如月放下杯子,缓缓说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她整日和迷香打交道,简单一闻,就闻出了香灰中的玄机。
对此,独孤没有任何怀疑,他追问道:“是致幻药物吗?”
“它可不是普通的致幻药,人在吸入它以后,就会被诱导,看见旁人想让他们看见的东西。”如月侃侃而谈,“一些无耻之徒,对情窦初开的少女使用此药,然后模仿其心上人的言行举止与穿搭,少女便误以为见到的是情郎,从而被骗去身子。”
她越说越自信。
足见不管是什么人,在涉及到自己的擅长的领域时,总是颇有心得的。
她说的如此细致,独孤和凌迁越两人哪里还会不明白,这曼陀罗毒到底是什么东西。嗯,确实不包括沈皓峰。
看过电影的沈皓峰,早就知道这曼陀罗毒是什么了,在他感兴趣的名单中,此药粉也在其中。
多好用的药粉啊。
独孤再次询问,“在长安哪里可以买到?”
“适意坊,在它的香料铺后面有个房间,专门卖各种禁药,我去那里买迷药的时候见过。”如月回了一句。
只是她这样的答案,独孤根本不信。
起身从凌迁越身上摘下钱袋,独孤将其放在桌案上,又冷冷的盯着如月,“根据大唐律法,私藏禁药,该判如何?”
凌迁越是司天监的监察御史,理当不清楚律法,沈皓峰也清楚,独孤这话是问他的,可他上哪知道去?
没办法,沈皓峰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听到。
“沈兄,该当如何?”凌迁越又朝沈皓峰问了一句。
沈皓峰:“……”
好在独孤没有继续等沈皓峰的答案,而是看向如月,直接说道:“会判杖毙。”一句说完,他死死盯着如月的眼睛,“你想清楚,到底哪买的?”
这答案他不问如月,沈皓峰倒是知道,都是从夜市买来的。
这趟查案,沈皓峰最感兴趣的,就是“掌管”夜市的夜天子,哪怕在盛唐,她也堪称丰腴,穿的也足够清凉,夺人眼球。
“是夜市。”面对独孤咄咄逼人的眼神,如月最终妥协,说出了地方。
独孤拍了拍桌上的钱袋,“多谢。”
打探消息然后付银子,这也让如月稍稍放心,看来他们并没有要揭穿她是凭借迷香,获得花魁身份的秘密。
不过既然被人识破了,如月也想着收手了,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鞋。最后再赚几笔银子,可以保证赎身后生活衣食无忧,就立马收手。
沈皓峰不知道她的想法,不然一定会劝她,不要立什么flag,不吉利。
虽然对独孤用他的钱袋付账极为不满,但独孤从案发现场发现的香灰,又通过如月,查出了曼陀罗毒,而且还知道了这毒是从夜市买的,又让凌迁越大为佩服,觉得这银子花的值当。
“独孤先生,你实在太厉害了。”夸赞了独孤一句,凌迁越又凑到沈皓峰身边,“这破案效率,是不是比大理寺强太多了?”
沈皓峰扭头看向他,“我不太擅长讲道理,不如我回去禀报尉迟大人,让他说与你听?”
“不用不用,我就是觉得太过无趣,说笑而已,说笑而已。”凌迁越尴尬摆手。同沈皓峰说完,凌迁越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独孤身上,“独孤先生,我们眼下去哪,是去夜市吗?”
却听独孤摆摆手,“今日夜市不开,去了也没用。高胜爻让你监视我,晚上我睡哪里?”
这就是他们的问题了,今日的查案就算告一段落,沈皓峰同他们告辞,约定了明日的碰头地点,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才那间妓馆,当真一个看得上眼的姑娘都没有,不然长夜漫漫,沈皓峰这会儿也不至于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从这儿走回去,还是挺近的。
他觉得无聊,千首妖却是再度现身,此妖杀了洛河还不够,竟又闯到他府上,杀了他的小妾和府中数名下人。
还取走了洛河小妾的首级,似乎是与洛河又莫大的仇恨。
对大理寺又或者高胜爻来说,庆幸的是,事情发生在洛河府邸,又是夜晚,并未引起如求雨时一般的恐慌。
不然高胜爻真的担心,他的脑袋保不住了。
隔天。
查案三人组又到了洛府。
洛河之死以及他的小妾、府中下人惨死,凶手又都是千首妖,尉迟真金大手一挥,大理寺仍旧不参与。
哦,也不是不参与,大理寺不是派了个机灵的差役帮他们一起破案了吗?
有沈皓峰的存在,尉迟真金等人,对案子的了解,一点不比凌迁越稍差。为什么不说独孤呢,是因为独孤心里明显还掌握了一些线索,但他没有说出来。
他都没说,沈皓峰自然没办法向计多道汇报,计多道也就没办法上报给张寻和尉迟真金。
洛府。
刚踏进府宅,凌迁越就忍不住抱怨,“我们刚查到点线索,这千首妖就再次作案了,这不是赤果果的挑衅吗?”
独孤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
“昨夜打更的路过,听到院内的惨叫声,便透过门缝去看。”这些独孤他们不清楚,是一早大理寺查到的线索,沈皓峰说道:“和求雨那日的百姓说的一样,他也看到了千首妖附于人脸,将头颅取下。明明这现场只留有面具,可为什么人人都说看到了妖呢?”
凌迁越凑过去问道:“沈兄,你们大理寺还查到什么?”
“大理寺只是接到报案,照例询问而已。案子既然交给独孤先生调查了,大理寺不会胡乱插手。”沈皓峰回了一句。
换句话说,大理寺没有查到线索。
独孤盯着现场看了一阵,忽然开口,“沈皓峰,洛河的尸体在哪?”
“应该就在灵堂。”
沈皓峰的话音一落,凌迁越突然道:“灵堂里好像有人。”
灵堂里确实有人,即便没看过电影,沈皓峰也早就发现了,但因为看过电影,知道里面的人是洛河的小姨子花蕾,所以他没有出声。
没想到发现的不是洛河,反而是凌迁越。
这可能是因为,独孤将心思,大多放在了观察案发现场上。在电影里,他的身手比凌迁越要强出一截。
眼下听到凌迁越的话,三人齐齐朝灵堂冲了过去。
他们一到,听到声音的花蕾想冲出去,被眼疾手快的独孤伸手封住了去路,将其拦在了灵堂当中。
“你是什么人?”独孤朝被拦下的花蕾问道。
见他们有三个人,完全挡住了门,尤其刚刚独孤展现出来的伸手不弱,花蕾放弃了强闯出去的想法,解释道:“我姐姐香叶是洛大人的小妾,我叫花蕾,家住梁州。前几日听闻我姐夫遇害,便匆匆赶来吊唁,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姐姐姐夫感情深厚,姐姐每日都会独自一人,为姐夫守灵。岂料…”大概是想到了姐姐惨死,她有些说不下去了。
见灵堂上还有一具用布盖着的尸体,想来就是洛河的小妾香叶,独孤快步过去,一把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尸体没有头。
看清尸体的样子,独孤转头冲花蕾问道:“你怎么确定这是你姐姐?”
“她身上的衣服,是我亲自给她做的。”花蕾想也不想,立马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