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后,南直籍贯的言官户科左给事中程涞就主动上疏,为亲军卫请功。
程涞言,国税司的亲军卫督税得力,且不扰民,待士绅百姓皆知礼善劝,使得官绅一体纳粮当差新政顺利推行,以至于运进京的税赋的确显着增加,而请求对国税司的亲军卫官兵予以论功奖赏。
左副都御史解元华也主动称赞胡守仁、骆尚恭等有儒将之风,说他们在镇压反贼中很有章法,做到了保境安民,也不滥杀,使得税政通畅、民众也渐渐理解朝廷,可谓功不能盖,而请朝廷对其封妻荫子。
顾秉仁等江南豪右,自然也在这之后,从自己在京为官的亲友那里知道了,朝廷要求给亲军卫正名,否则就不撤废巡警队的要求。
“可恨!”
顾秉仁就在得知这事后,就高扬起手,把手里把玩的玉串直接摔在了地上。
一时,玉珠跳落如雨。
“要我们把泼出去的脏水收回来,这,这,天下就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顾秉仁说着就接着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并坐回在椅子上,不由得扶着额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
“早给你们说过,要忍,要忍耐,你们非不听,一个个非要跟他张江陵、海刚峰斗斗法!”
“甚至还要劝我王家也下水跟着你们一起这样做,现在看见了吧?你不想收回去都不能!”
王锡爵没有说他王家没这样做,是因为张居正事先给他王家画了饼,让他忍住了,只在这时事后诸葛的对顾秉仁教育了起来。
“是啊,花银子吧!请说书人,请戏班子,请市井先生为亲军卫写传奇,当初怎么花银子请这些人给亲军卫泼脏水的,如今就怎么给他们正名吧。”
“总比让这巡警队一直存在要好,有这巡警队在,想用个驿站都不敢,出去游山玩水,想让家奴们去抓几个百姓家孩子给去去火,尝尝野味都不能,何况其他大的影响。”
这时,也有另一士大夫马维铭也跟着说了起来。
连带着徐家的代表徐瑛也道:“正如家父所言,一切还是要等江陵不再当国后才可为呀!现在做任何事都不好为。”
顾秉仁点了点头,然后又突然拍桌起身看向王锡爵和徐瑛: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江陵继续祸国吗?!就没有义士直接为国除贼吗?!把他杀了,也能看清躲在他幕后的到底是神还是魔!”
“公慎言!”
王锡爵提醒了一句,就道:“到如今这一步,未尝不是跟之前湖广那边的人做的太过的缘故有关,我们不能只想到侠士刺杀成功后的效果,而不去想万一失败的后果。”
“没错,不就是为亲军卫洗刷冤屈,让几个奴才顶罪而已,我们别的没有,就是不缺奴才!”
徐瑛这时也跟着说了一句。
“也罢!”
顾秉仁叹了一口气。
而没几日后,顾秉仁就将躲藏起来的冉源这个依附于自己这个权贵之门的生员叫了来。
冉源虽然是在朝廷有功名的生员,但他的祖辈与父辈都是顾家的家奴。
只是在他这一代,顾家开恩将他放了出去,让他们成了良家,可以读书考科名。
这和《红楼梦》里的贾家奴才赖大家的儿子赖尚荣虽然父亲还是贾家奴才,但自己却被放出来还能当知县官一样。
有时候,权贵们盘根错节的势力,的确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背景的生员或举人进士,没准就是依附于某一权贵,才可以官路通达而已。
因为冉源对顾家还有依附关系,所以还称顾秉仁为老爷,且跪在了他面前。
冉源先问道:“不知老爷叫小生来有什么吩咐?”
顾秉仁则先对冉源说道:“耀文啊,按照吕佥宪的意思,是要把你灭口的,因为周知宜出卖了你,你是知道的。我虽然答应了他,但没有照做,只让你去了徽州老家作桉,但是现在他们查到了你,也知道你和我的关系,要我把你交出来。”
冉源也没敢问他们是谁,只忙磕头道:“还请老爷救我!”
“老爷我一向视你为己出,自然要救你的,所以托了关系,让他们同意给你一个机会,你只需写一封悔过书,把你做过的事交待清楚,你假扮亲军卫做的那些事,且表达一下对亲军卫的歉意,以及对天子的歉意”。
“这样,老爷我就能让他们看在你年轻不懂世事被人蛊惑的份上,对你薄惩,只充军流放,然后找个机会,让你混个立军功的名义,就能使你回来了。”
顾秉仁这时柔声细语地说了起来。
冉源听后大为放心,忙叩谢起来。
但冉源则似乎早已成算,而突然抬头道:“老爷,能否让我和六姑娘睡一次!只要能,小生绝对什么都不会说!”
顾秉仁没想到冉源居然还有想睡自己女儿的要求,一时眸光阴冷起来:“你个才从奴婢胎里出来没多久的狗东西,才做了几天的体面人,就敢谗自己主子姑娘,你这是在要挟老爷?”
“老爷息怒,这是小生不敢有的心思,但也是小生一辈子最想有的心思,如今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冉源说道。
顾秉仁笑了笑,就道:“好!”
随即,顾秉仁就道:“你先去写悔过书,写好后,就来赔老爷用膳,到时候老爷叫六姑娘一起来,以解你的相思苦,顺便也让六姑娘见见你的文采。”
冉源大喜,忙叩谢了顾秉仁,且立即去写了悔过书,而且是认真写的,写的自认为算是文采飞扬、词句表达准确,而感人肺腑,令人一看就觉得他的确悔意满满。
没多久,冉源就写好而来到顾秉仁这里,一时就见顾秉仁已经摆好了一席饭菜,且斟了酒,而桌上摆上的酒坛贴的标签正是女儿红三字,一时颇为期待。
顾秉仁则笑道:“六姑娘还在梳妆,你我翁婿且先饮一杯。”
“翁婿?”
冉源颇为意外。
顾秉仁道:“难道不是吗,你以后就是我家姑爷了!”
冉源忙端起酒杯,对顾秉仁道:“小婿谢岳翁!”
说毕,冉源就一饮而尽。
而没一会儿,冉源就顿觉双腿发软,倒在了地上,且腹部绞痛,道:“这。”
顾秉仁笑道:“你这婢女生的种,也想做我家的姑爷?也不看看自己的门当户对配不配!何况,老爷我也没打算留你性命!”
“你,你好毒!你这样做,就不怕没人将来被反噬吗?!”
冉源指着顾秉仁问道。
哐啷!
顾秉仁直接拂袖将一桌饭菜拂倒在地上,吼道:“你以为我想!有些事不上秤没有四两重,但上秤了千斤都打不住!现在有人要把他上秤,你说我怎么办?!我培养你一个可以进学的生员容易吗?!”
顾秉仁说着还落起泪来。
次日,冉源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总督衙门外,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不多时,冉源的尸首就被抬进了总督衙门内,且总督衙门的人也从他身上收到了他的悔过书,还找其同窗周知宜确认了一下,的确是其亲笔。
“悔过书倒是写的感人肺腑,和何心隐登在《邸报》上的悔过书不分伯仲。”
没多久,海瑞就看见了冉源的悔过书,且不由得说了起来。
而无独有偶。
一时间,总督衙门外,不时就收到一些自杀谢罪且写了悔过书要为亲军卫正名的尸首,以及一些关于涉嫌诬陷亲军卫一桉人员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