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凤作为岳母,自然对岳文轩各方面的情况都很关心,着实问了一番,岳文轩都耐心地给予回答。
林知慧作为大姐,也提出了几个问题,两个嫂子却并没有插话,只是在一旁安静的倾听。
对岳文轩有了一番了解之后,包括陈玉凤这个岳母在内,家里的几个女眷都不在陪同,陪岳文轩聊天的责任交给了家里的几个爷们。
大姐夫夏志浩今年三十多岁,他和大姐一样都是干部身份,去年刚刚调到了食品厂工作。
林知文对大姐夫挺尊重,有意抬高一下大姐夫的身份,听到岳文轩问起大姐夫的工作,他主动把话头接过去说道:
“大姐夫以前在区政.府工作,去年的时候,区里的几家食品厂合并成了一家,新合并的工厂规模很大,但因为新成立,各方面的工作千头万绪,大姐夫觉悟高,主动申请调去了食品厂。
要我说,大姐夫这一步走对了。调动之前,大姐夫是行政十九级,但调动之后就成了十八级。
这一级的差别,每月工资就差了九点五元。工资能涨这么多,固然值得高兴,但更重要的还是从办事员到副科级的跨越。
这一步可不是那么好跨过去的,要是运气不好,很多人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一道坎。
要我说还是大姐夫目光深远,虽说从政府调到工厂,让人挺惋惜的,但能有大级别的跨越,长远来看很值得。”
听着林知文侃侃而谈,岳文轩倒是对这个大姐夫有了更多的了解。
以前林知希虽然对夏志浩有过介绍,但并没有这么详细,比如夏志浩的行政级别,林知希就没有提起过,只是说大姐夫是个干部。
三十多岁的副科级干部也算是年轻有为了,十八级的工资是每月八十七点五元,在这个年代绝对是高收入了。
夏志浩不是一个虚荣的人,实事求是的说道:“知文不用给我遮掩,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目光长远,我就是一个运气好点儿的俗人。
不瞒你们说,从政府调到食品厂,并不是我个人有多么高风亮节,我也是被迫无奈才做了这个选择。”
林知文马上接话道:“不管是高风亮节也好还是被迫无奈也好,总之这一步不算差,毕竟这是从办事员到副科级的跨越,不管原因是什么,能跨过这一步,我觉得挺值。”
林知文话里话外的捧着他,夏志浩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了笑便不再出声。
岳文轩说道:“我个人也觉得从政府调到食品厂并不是一件坏事,就像大姐夫说的,我确实觉得你运气挺好。”
“这是怎么说的?”夏志浩顿时来了兴致。
以岳文轩的出身,再加上他大教授的身份,自然没必要捧着夏志浩说话,这样说肯定是真实的想法,夏志浩倒是很好奇岳文轩为什么会这么想。
“相比在工厂上班,在政府部门工作确实是一件很体面的事情,但相对的责任更重,风险更高。
尤其是这几年,风向变来变去的,觉悟稍低一点,可能就会走上错误的道路。
像大姐夫这种性格方正的人,我觉得在工厂发展,反而更有前途。
尤其是食品厂这样的单位,以后的重要性肯定会越来越高。现在调进去很容易,以后的重要性凸显出来,再想调动,那就难了。”
岳文轩说的这番话确实对夏志浩有一番触动,尤其是关于风向的问题,这也是夏志浩最头疼的问题。
他这一次被调进食品厂,就是因为无意中说错了话,所以才被人抓住了这个小小的把柄,被人给明升暗降了。
夏志浩也知道自己脾气直,有时候不太会变通,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他的性格惹下什么大祸。
对自己性格上的缺点,他知道归知道,但却很难改正,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如果从风险这方面来说,他从政府调到工厂,确实也不是一件坏事。
岳文轩话里的意思,似乎对食品厂很看重,这就让他有点不解了。
“你这么看好食品厂?食品厂虽然还算不错,但比起钢铁厂和机械厂这样的重点单位来,应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吧?”
岳文轩解释道:“眼下来看,确实如此。
但如果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一般人恐怕更愿意去食品厂工作。
解放后,咱们国家的农业发展虽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但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粮食会长期处于供应不足的状态。
在统购统销的政策之下,不管是工人还是干部,不管是小工厂还是重点厂矿,对于副食品的需求都会极为渴求。
毕竟每月的粮食就那么多,又受到国家管控,不管是个人还是单位,要想吃的饱一点,就只能从副食品上打主意。
按照现在的粮食标准,就算是丰年,各单位也会有求于你们食品厂。
万一遇到了灾年,那你们食品厂的重要性就更突出了,到时候你这个食品厂的干部,各单位恐怕会排着队的宴请你。”
“你要是这么分析,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对于这一点,夏志浩已经有了一些切实体会,“虽然我调去食品厂的时间还不算长,但每周至少会被各单位宴请两三次,那些关键部门的人甚至天天接受宴请。
说老实话,我还有点不太适应,总觉得这是不正之风。可大家都这样,我又刚刚调去新单位,也不好多说什么。”
“大姐夫,你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大家都这么做,你随波逐流不就好了,何必非得做那个砸锅的人呢?”
林知文终于不再捧着夏志浩说话,而是开始劝解起来。
一直都没插言的林知武也说道:“大姐夫,你是应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了,人不能有坏心眼,但也不能太正直了。
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年轻了,说话办事也得讲究点方式方法了,不能再和年轻那会儿似的不管不顾。”
夏志浩看不上大舅子,但和小舅子很投脾气,对于他的劝解还是能听进去的,便说道:
“我也知道自己脾气太直,我会尽量控制的,现在到底是年龄大了,已经不像年轻那会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这么想就对了,大家都在一个单位工作,就算不能做到和光同尘,但也不能总是挑刺儿,那样就太不合群了。”林知文欣然说道。
关于大姐夫做人做事的方法,岳文轩并不打算多说什么。不要说他刚刚和夏志浩认识,就算是接触久了,他也不会在这方面进行干涉。
尽管夏志浩的脾气直,可也不愿意听其他人的说教,转移话题道:
“知文,这段时间你们工艺品厂的任务重不重?还像以前那样总加班吗?”
“上个月上级部门刚刚给我们厂下了一批玉雕订单,听说是要出口南洋,最近这一个月几乎天天加班,我都有一个月没休息了,今天能在家也是专门请的假。”
“这也是好事,像你这样的玉雕师,就算天赋好,要是没有练手的活,想要提升技艺,肯定也不容易。
要是一直这么忙,说不定过个三两年,你又能提升一级了。”
岳文轩知道林知希的大哥是个雕刻师,玉雕和木雕都很精通,但水平到底怎么样就不是很清楚了。
相比大哥,林知武就有点普通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印刷厂工人。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工作,又把话题转移到了岳文轩的身上,除了工作上的事情,问的最多的就是他出国留学的那一段经历,几个人都很好奇。
面对这几人的好奇心,岳文轩很有耐心,特意挑出留学期间的一些趣事讲给大家听。他讲的绘声绘色,并且很有趣味性,很有吸引力。
这个时期因为信息的封闭,大家对国外的事情了解不多,只要是国外的事情,哪怕是一些普通的话题,都很有吸引力。更不要说岳文轩讲的都是一些很有趣味性的话题,不但让大家增长了见闻,还增添了欢笑。
岳文轩教授的身份本来就很受人尊重,实际接触之后,他的博学多才更是让人印象深刻,再加上他没有一点傲气,从来不摆架子,他的平易近人更是赢得了大家的亲近。
他是第一次上门的未来女婿,同家里的任何一个成员都没有矛盾,他释放了善意,大家自然也乐得亲近。
一上午下来,因为岳文轩趣味性的讲述,屋子里欢声笑语不断。甚至就连屋子旁边的走廊上,都始终有人关注着屋里的谈话,不时的也跟着笑出声来。
早在几天之前,陈玉凤这个丈母娘就开始为今天的招待做准备了,她手中的票不够,还特意找人借了几张,所以今天的午餐很丰盛。
十一点半钟,一样一样的精美菜肴就陆续端上了桌。
今天的主菜是陈玉凤最拿手的糖醋鱼和粉蒸肉,尽管只是家常做法,但味道确实很好。
因为时代的不同,哪怕是林家这种文化氛围较为浓郁的家庭,中午这顿饭也是分桌吃的。
陈玉凤这个丈母娘都没有上主桌,而是和家里的几位女性另外坐了一桌。
岳文轩所在的主桌上,总共只有四个人,却上了八道菜。而女人们坐的那一桌,五个人却只上了四道菜,而且也没喝酒。
为了招待好岳文轩这个未来女婿,陈玉凤也算是竭尽所能了,不但精心准备了八道菜,而且还特意买来了两瓶茅台酒。
就连夏志浩都开玩笑说:有了小女婿,他这个大女婿就不受重视了。小女婿来了,喝的是茅台酒,而他来家里,喝的却是散酒。
两瓶茅台酒并没喝完,第二瓶只喝了一半就结束了。
并不是林家人舍不得好酒,而是三位主人的酒量都不高。
夏志浩、林知文、林知武的酒量都差不多,也就是三四两的量。今天为了招待好岳文轩,平均每人喝了四两酒,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岳文轩第一次上门,当然不能把主人喝倒,现在这个状态算是恰到好处,每个人都喝得很尽兴,又没有喝醉。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不适合久坐,喝完酒之后又喝了一杯茶,岳文轩就提出了告辞。
带来的这些上门礼,按照岳文轩的想法,本来是打算都留下,没必要再带回去。但林家的做法很传统,坚决不让他空着篮子出门,篮子里竟然还装了回礼。
回到家里,除了岳振华之外,其他人都在等着他回来。
老太太和黄怡君挨着个的提问,她们问的最多的除了林知希家人的基本情况,最关心的就是林知希什么时候能来家里。
“我已经和知希说好了,如果她下周没什么特殊情况,下个星期天就来咱们家里拜访。”
听了这句话,老太太马上高兴的说道:“哎吆,知希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还有一个星期,我得好好做准备,必须要把知希招待好。”
老太太看了黄怡君一眼,特别提醒道:“文轩妈,等知希来了,你可不要摆婆婆的谱,不要把孩子给吓到了。
我现在就盼着她快点进门,你就算要摆婆婆的谱,那也得等她进门之后才行。”
黄怡君有些委屈的说道:“妈,我是那种人吗?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尽管放心好了,就算知希进门之后,我也不会摆婆婆的谱。
我又没受过婆婆的气,自然得跟你学习,也把儿媳妇当成女儿一样对待。
我是个有福的,有一个和亲妈一样的好婆婆,我儿媳妇当然也和我一样。”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我就是提前打个预防针。”
说完这句话,老太太憧憬的说道:“等知希上门之后,就该是亲家见面了,然后就可以商量什么时候给他们俩举行婚礼。
我觉得九月十月就挺好,不冷不热的,婚礼上要用的青菜也好买,可以在这俩月里选个好日子,把事给他们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