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着气,深邃又苍老的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
我又问:“那您又是怎么断定,那棵大树是我爸的?”
我问这个问题,无意冒犯爷爷,只是心有疑云,不吐不快。
“你还记得你在梦里,坐在树桩上时低着头数书的年轮吗?”
我点头:“记得。”
“一共多少条年轮?”
“我记得好像是……49条?”
我闭着眼睛,努力在大脑中找到埋藏两个月的记忆。
“今天,是你爸五十岁的生日。”
爷爷的话,令我瞠目结舌。
可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对爷爷的不满,如果爷爷真的那么神,为什么早有预料却不出手制止这一切呢?如果他能够警醒我父亲,让他在生日之前不要出门,安安稳稳的过了五十岁,岂不是就能自然化解了?
如果他能多做一些,我不会失去爸爸。
爷爷却摇头,说:“这世界上的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还说,“你在梦里看到的大树,是被拦腰斩断的,如果自然折断,断面不会那么整齐,所以在这一点上就能断言,你爸出的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而肇事司机给家具厂打工,车上拉的全都是木头……”
我是哭着听完的,但悲痛之余,更多的却是惊心。
“小梁啊,解梦一说,并不是人的大脑皮层活跃而产生的正常反应,而是你当前经历的,或者即将要经历的事情的延续以及预兆。”
我似懂非懂,他又反问我。
为什么下雨之前,蚂蚁会搬家?
为什么地震来临前夕,鱼会在鱼缸里不停冲撞,狗也会不断狂吠?
我说:“是因为他们的感官和人不同,能够通过不同频次的声波预知危险。”
爷爷说我只说对了一半。
“这只是科学层次的解释,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而我们人类在进化过程中过于注重智商的进化,从而退化了灵觉,而梦境就是灵觉的一种,只有我们正确的解读梦境,才能够趋吉避祸。”
我有点听不懂,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样反驳,因为在父亲的事情上,爷爷确实说中了。
“至于你说的什么频率啊,声波啊,其实都不对,我举个例子,你在低头吃饭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好像在盯着你看,你一回头,发现后面的几个人确实一直在看你,我问你,这是听觉,视觉,还是嗅觉?”
我语塞,试探道:“是……第六感?”
“第六感,就是灵觉。”
我仿佛茅塞顿开。
从这一件事上,我才开始对易经,解梦一类的学说提起兴趣,至少从原本的不予采信,到了现在的感兴趣。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
但使得我真正对这种东西深信不疑的,源自于我的第二个梦境。
时过境迁,转眼间我已经大学毕业,时光能够冲淡许多事情,父亲的死虽然一直在我心里是一道疤,可每每提起时,我已经没有了学时的那种悲伤了。
毕业后,我从事了金融行业,在一家证券公司上班,我的领导是一个女强人,三十岁未婚,保养的凹凸有致,几乎是整个公司的男人的梦中情人。
大学期间,我和万欣分了手,此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业上面,没有谈过女朋友。
上司叫李瑜,公司里,所有人都管她叫李总,而她却十分赏识我的工作能力,让我私下里管她叫瑜姐,公司里的异性,我和她走的很近。
说实话,我对她也有那种想法,我25,她30,大我五岁,未尝不可接受,可是她是公司的经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光月薪差距好几倍,我是男人,在这方面多少有些自卑。
我也十分确定,瑜姐对我也是有想法的,这是我的直觉,用爷爷的话说,这叫灵觉。
而这场梦,就是在公司年会的前一天晚上做的。
我梦见我会飞了,飞着到了黄河。
黄河之水,汹涌澎湃,俯瞰黄河也看不到边际,我享受着祖国大好河山的视觉盛宴,在天上越飞越高,突然看到河边有几个钓鱼的人,其中有一个熟悉的脸庞,是我死去多年的父亲。
我赶紧下来,可我却怎么都飞不到地上,只能在半空中和父亲相望,父亲这时却好像不认识我,不论我怎么哭喊,他都专心致志的钓鱼,丝毫不理睬我,我很着急,只能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这是我父亲过世六年,我第一次梦见他。
他在河边坐着,鱼竿伸的老长,可黄河里就好像没有鱼一样,迟迟不上钩,最后他一怒之下拿起渔网,亲自下河捞鱼,我眼见危险,黄河的水湍急,他下去会遇到危险,准备伸手拽他,却发现这水只能到他膝盖,因此我才松了口气。
他用渔网,迅速就捞起来一条大鲤鱼,足有一米长,可这时,鱼却突然腾空一跃,朝着半空中的我咬了过来,我吓得一个激灵。
之后我就吓醒了。
醒过来的我,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巾。
我辗转反侧,一看时间,刚好是早晨五点。
我一直以来都有早起的习惯,这就像是生物钟一样,只要到了五点,我必定会睡醒,比闹铃都准时。
洗漱的时间,我的脑海里翻转着昨天晚上的梦境,梦里的父亲脸庞是那样的清晰,犹豫之后,我去找了爷爷。
父亲去世后,我们一家都搬进了城里居住,爷爷在易经学说上有很深的造诣,很多地方都有易经协会,甚至有的大学还专门开设了易经这个学科。城里的人比乡下人都重视这种东西,所以可以说父亲去世以后,一直是年过七旬的爷爷养着我们母子。
我直奔主题,和爷爷一五一十的叙述了梦境。
做过梦的人都知道,梦这个东西有个弊端,就是很容易忘,所以我做梦之后第一时间就去告诉爷爷。
彼时的爷爷,已经快八十岁了,行动更加迟缓,说话的语调也越来越慢,在听完我的讲述以后,沉思了许久。
他说:“小梁,现在的你,面临着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的选择,你还记得,你爸去世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