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仿佛长着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恐慌?压抑,在这一片短暂的寂静中嘈杂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其中,最为嘹亮的便是那阵阵马蹄踏空而产生的爆破声。
“来了!”武士林心中一正,但他入目所及尽是一片漆黑,“弟兄们,准备御敌。”
随着一声高喊,城头上的众人临阵以待,准备迎接骑兵的冲杀。
城头上迎接骑兵冲杀,听起来似乎有些荒谬,但玄术一道本就违背常理。
城头上的士兵们没有玄兵为其开眼,入眼所及之处尽是一片漆黑。
留在这里的这些人中,起义的乡兵占了大多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但老百姓大多没啥见识,唯独有很深自知之明,他们没有退路了。
漆黑中由远而近传来的阵阵马蹄带来阵阵恐惧,但他们未曾退缩,留下垫后的那一刻他们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
只要能拖住多官军一刻,他们的孩子就多一份保障。
死亡又算的了什么。
黑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越上城头,众人夜盲看不清,只见感觉有高大的黑影迎面而来。
随即,拿着手中的武器就向着黑影砍去。
一时间,兵器交戈声,惨叫声,哀嚎声络绎不绝的在城头响起。
而武士林等人,在双方交战的那一刻便已经带着洪昶与千名士兵退到了内城。
“洪先生,你说外城能守住吗?”武士林听着城头上的厮杀声,心中不由得有些沉重。
“尽我们所能就好。”洪昶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感慨,他不认为城头能守得住。
骑兵对战步兵本来就是一比三的数量进行换算。
在加上玄术加身,以一当十都不成问题。!
就城头那三千多的草头兵,怎么可能挡得住。
回到内城之后,洪昶也不停留,对着武士林说道,“我先回郡守府,一旦外城失手立马派兵通知与我。”
“好。”武士林点头应是,随即便带领仅剩的一千多人驻守在内城之中。
然而,等到夜尽天明,外城依旧没有传回失手的消息。
这让武士林不由得大为诧异,要不是城头的厮杀声响了一夜,武士林定然以为外城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官军拿下了。
天色渐渐明亮,这时,武士林便见到一人骑着马急匆匆跑来,他浑身带着鲜血,身上更是有好几处刀伤,鲜血顺着马匹高大的身躯不住的流下,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将军,我们守住了,官军已经回军。”
“你说什么!”武士林不由得张大了眼睛,因为无论怎么计算,外城都不可能守住。
“你立马跟我去见洪先生。”官军中一定出了什么变数,武士林猜不到,只能带着来人去找洪昶。
至于他身上的伤,暂时顾不上了。
外城的消息关系到广平正在转移的几十万父老,一刻也拖不得。
另一边的王辅臣则有点麻了,此时他正在中军大帐之中,主位空悬。
王辅臣坐在侧一位置看着帐中跪着的三个人隐隐散发着寒霜。
三名玄兵早已经没有了身为玄兵的自傲,他们正跪在地上,不敢直视王辅臣半分,深怕王辅臣一恼怒直接把他们砍了。
同时也对身旁的同僚埋怨不已,每个人心中所想的都是,如果是他一个人去施法助骑兵攻城,城头早就拿下了。
“将军息怒,李达三人虽有过错,却非本意,如今正直攻城之时,忘将军给个机会让他们将功补过。”
帐内久久无言,气氛沉闷的让人压抑,这时,一老者突然上前对着王辅臣开口劝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差不多得了,你还能真的对玄兵用军法惩处吗?
这可是玄兵,皇帝陛下的心头肉。
那射狼头箭矢的小将也开口对王辅臣劝道,“将军,这件事三人虽有过错,但归根结底还是将军决策有失,若深究起来,还是将军您的责任。”
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
玄术一道也是如此。
王辅臣的本意是好的,玄术伤及自身根本,所以让三人合力共同分担施法代价。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这些玄门中人虽然入军随从,可却远远没有军人那般朴实。
三人合力,谁都不想多出一点力。
刚开始对付雾障之时便是如此,只是玄术的门道王辅臣不懂看不出端倪。
等到了后来,骑兵攻城的时候,问题就来了。
玄术搭建的天梯刚开始还好好的,后面越来越淡,越来越淡,直到最后竟然消失不见。
数百骑兵还没越上城头就从高空坠落死伤惨重。
那些攻上城头的骑兵又被切断了退路不说,小小的城头根本无法发挥骑兵的机动性,死伤惨重。
他队伍里的八千骑兵就晚上这一下给折进去了两千多人。
其中有八成的人不是死在敌军刀下。
王辅臣没有当场把这三个狗东西脑袋拧了都已经是好的了。
听着小将的话,王辅臣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看着小将,目光闪烁不定。
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出问题来了竟然也不跟他反馈。
等等!
一瞬间,王辅臣想到了什么,不免显得有些牙疼。
老子他娘的没想跟肃王作对,你们别搞事啊!
万一平叛没有成功,肃王颜面尽失倒是无所谓,可老子就得折进去了。
“既然吴统领为你们求情,本将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今夜攻城之时若拿不下城头,别怪本将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
王辅臣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三人,对着众人摇摇手道,“吴道留下,你们都下去修整吧。”
吴道,也就是之前弯弓的那名小将,心里知道王辅臣把他留下定是有话要说。
一个处理不好,可能会生出别的枝节,但吴道并不后悔开口求情。
“不知将军有何吩咐。”吴道双手抱拳问道。
“本将军不管你是谁的人,到了阵前就是本将军的人,今日之事本将军可以不允追究,但若日后再犯,损我将士性命,就算舍了这一身战甲,本将也定要斩你。”
王辅臣并不是想要甩掉攻打失利的责任。
吴道虽然是他的下属,但也是这一次玄兵的领头人。
哪怕是暂时从其他郡县调借过来的,玄兵一旦出现问题与吴道也脱不开责任。
“属下明白,请将军放心,明天日出之前,我等定为将军夺下城头。”
吴道也知道王辅臣算是网开一面了,可心里确是委屈。
大人物之间的博弈,受害的往往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物。
吴道难道不知其中利害吗,但随王辅臣前曾被郡守提点过一番,知道有些人不想让这次平叛显得太过于顺利。
吴道眼下确是为难,王辅臣明显跟自家郡守不是一边的,眼下就剩广平主县城没有被官军攻破了,一旦被破,就预示着郡守给的任务彻底失败。
但这主城的反抗力量未免也太过于薄弱,要知道,参与昨晚夜战的三名玄兵可是吴道精挑细选下来的。
可即便如此,若不是因为三人心怀各意,主城已经被破了。
对手太菜,放水都放不了多少。
而他又被王辅臣逼入了死角,不得已立下军令状,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