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从王可以军下调集的五队军中辉朗将与王辅臣自己的一百亲卫便护送着肃王与随藩人员走了。
梁帝没有去送行,他站在水宫之中,手里揉搓着鱼粮,不时的往下面洒去。
“陛下,帝师求见。”
“让他进来吧。”梁帝头也没回,自顾自的喂着底下的鱼儿。
帝师,也确实得来见见他。
“陛下,肃王已经起程了。”左春秋立于梁帝身后,拱手一揖道。
“先生,您说,朕这样做对吗?”
左春秋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皇帝。
“朕把北河四郡全部压在你身上,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这不是梁帝第一次这么问自己,但确是梁帝第一次开口询问他人。
他相信梁史中孙国瑞的能力,但对自己的这个儿子没有多少信心。
哪怕是一次又一次的安慰自己,这种不安无不侵蚀着梁帝的意志。
眼下,孙国瑞离宫了,即便梁帝反悔也没有机会了。
他需要人告诉他,自己做的是对的。
然而,左春秋作为教导过两任皇帝的授业先生,自然不会去充当梁帝希望的那个角色。
“既然陛下没有把握,又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肃王去藩地呢?”
左春秋对梁帝隐瞒了很多事情,现在的孙国瑞在梁帝眼中依旧是那个憨直的,需要哥哥照顾的孩子。
梁帝也是他的弟子啊,左春秋在发现孙国瑞的不同寻常之后对梁帝只有失望。
他善于揣测人心,这也是他发现孙国瑞秘密的原因。
但正是这个本事,让他对如今的梁帝失望了。
虽然不知道梁帝为何对孙国瑞另眼相看,但左春秋知道孙国瑞的真正面目并没有被梁帝发现。
这也是他隐瞒了孙国瑞聪慧的原因。
“这...”梁帝有苦难言,肃藩什么情况他在清楚不过,肃王在不至藩,肃国得姓楚了。
“陛下,老臣虽已年迈,也知道当弓箭离弦的那一刻,是收不回来的,若掌弓者瞄射之时游移不定,那猎物可就要在猎人的眼皮子底下桃之夭夭了。”
梁帝没有回话,这些道理他都懂,他也是从帝师门下学出来的。
对于帝师所谓的帝王六术早已融会贯通,可眼下所做的事情,第一次让梁帝心底没有把握。
肃相呈回来的内容太过于耸人听闻了,让梁帝觉得这个王后不像是楚王给她看过梁史一般。
好像她自己就经历了梁史之中的事情,太成熟了。
无论是做事的手段,还是用人的手腕都不像是一个八岁孩子能做出来的。
肃国之中可是大梁,大楚,宋国三方的接融,可放眼整个肃国,整体趋势却十分稳定。
这在肃国国王未登基祭天之前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肃国未祭天,说明肃王后都没有天女名分。
也就是说整个肃国的玄魂体系混乱不堪,梁帝将自己摆放在肃王后的位置上瞧瞧一推敲,他就发现若是让自己来治理肃国绝对不会像现在的肃国这样稳定。
眼下梁帝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个肃王后背着大梁已经祭祀过天穹了。
那对他来说麻烦就大了,如果肃王后认证了天女的身份,那孙国瑞绝对会被压制一头,到时候,肃国便是没有王上,只有王夫,事情可就大条了。
更何况肃国还有他派任的宰相,哪怕明知不可能,梁帝也担忧肃相会背主投敌。
将手中的鱼粮往水里一抛,梁帝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先生,你对国瑞真的没有把握吗?”
之前梁帝与左春秋提起至藩一事,左春秋是极力反对,这让梁帝的心里更加没底了。
“臣担心的不是肃王,臣担心的是我大梁。”见梁帝面露不解,左春秋开口解释道,“陛下贵为天子,应该当能看清肃王体内的玄魂才是。”
玄魂不可视,最起码,不是梁帝这个等级想看就能看的。
玄魂涉及到了一些远古创世之时留下来的隐秘,也只有圣君能够轻而易举的感知其他人体内的玄魂。
其余的,即便位极天子天女,也无法查看玄魂。
而梁帝,手握太虚,虽非圣天子,可也有着圣天三分之一的权能,在祭祀圣天之时,或者离太虚光辉最盛之地能够看出他人体内的玄魂属性。
而帝师呢,原本就靠着梁帝赐予的太虚之力吊着一口气,能察觉到他人体内玄魂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朕知道,所以朕才没有为国瑞举行过封藩典礼。”梁帝淡然回道。
封藩典礼本就是让太虚之力降临到孙国瑞体内从而诞生新的玄魂。
到那时候,王才是真正的王。
可孙国瑞体内却有玄魂了,这时若再起封藩典礼,就会让孙国瑞体内的玄魂被太虚之力吞噬,新生的玄魂也不会像其他王爵玄魂那样强壮。
梁帝体内的玄魂是太虚应龙,是黑龙。
而孙国瑞体内的竟然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青白色龙种,年幼时似青蛇,年长以后逐渐的开始生长出了四肢跟鹿角。
但这都不是重点,黑龙属水,青龙属木。
这是本源相生,若太虚之力想要吞噬掉青蛇,那残留的太虚之力孕养出的玄魂可能连伯爵的都不不如。
即便孙国瑞有一整个王国的气运孕养,但回到巅峰状态不知得到猴年马月。
所以,梁帝才没有为孙国瑞举行藩王典礼。
而裂土分藩这一举动,等于将孙国瑞的气运从大梁切割出去,自成一系。
这样也不用担心青龙的力量干扰到太虚应龙的力量,算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了。
“那陛下可曾知晓,肃王体内的玄魂拥有无可言喻的成长性,一旦任由其做大,做强,恐怕会出现第二个大梁。”
“你是想问朕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把国瑞外放出去?而不是好好留在身边教导让他接手国家社稷是吗?”梁帝的语气一变,听不出喜怒,他看着这个曾经教导过他的先生,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臣不敢。”
“帝师啊,有些事情,天知道,地知道,朕知道,这就够了。”
帝师的想法梁帝明白,本源相生啊,若是孙国瑞能够登基为帝,大梁应该能登上一个全新的高度。
可梁帝不甘心啊,他不甘心历史上只被几句话寥寥概括,明明圣父只是他的儿子,可他在梁史中被圣父的光芒覆,回顾全文,只有草草几页,这事放在哪位帝王上能够忍受?
“请陛下恕罪。”
左春秋想要下跪请罪,却被梁帝一手托住,“你知道的朕都知道,你不知道的朕也知道,眼下,朕需要帝师为朕安心,帝师明白吗?”
左春秋细细品味梁帝的意思,稍加思索后,回道,“臣明白了。”
皇帝不在乎肃国是不是会做大做强,皇帝也不在乎肃国是不是会成为天玄大陆的第四个皇朝,皇帝只在乎一点。
肃国,必须是姓孙的说了算,这是一份保障,若圣梁的宏伟计划没有完成,留下的薪火也得重开圣夏的篇章。
梁帝是贪心,但他又不傻。
这是要左春秋站队了。
还真是稀奇,真没想到作为没几年可活的帝师竟然还有被皇帝逼迫着站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