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与大楚之间有着不同的文化,不说言行举止,就连衣着也是如此。
大梁以黄色为尊,又以长袖长袍为美,若将双腿裸露在外则是一种没有教养的体现。
所以他们的下裳垂落至脚踝,将两腿遮挡在衣物下面。
而大楚呢,原本是关外族群,最喜欢的是火焰,故而以红色为尊。
到了古耀入住,红色成了大楚最为尊贵的颜色,所以大楚的服饰无论底色是什么,总会带点红色修饰。
着装上,女子喜华服,其奢华程度是天玄任何一个国家都比不上的,即便是什么农村妇女,身上穿的也不像大梁的农妇那般,他们的贵族求华丽精美,他们的百姓求底料珍贵,其中以虎皮熊皮最贵。
可他们的男子装扮就显得不那么讲究了,只求轻便。
像李永昌这样出使大梁的,身上的也是精简的过分,衣服还隐隐有些褪色,这样的人,若抡到大梁转两圈,指定会以为这是哪来的泥腿子。
谁能猜到这样的人居然官居大夫世职。
所以即便在宴会之中,孙国瑞不知道哪个地方是外使所在的位置,只要瞄那么一眼,就能立马分辩出来。
在一群黑色长袍的大梁官员之中,一身穷酸相的李永昌显得那么显眼。
“看他做什么?”孙国瑞瞅了一眼,好奇的问道。
他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只是远远的瞧了一眼,见到楚大夫神色坦然的看着中央跳舞的美女,不时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美酒。
左春秋脸色一黑,好家伙,都学会先问问题防止自己被问了,不过好在,这难不倒他。
“你说呢?!!”
孙国瑞麻了,他感觉自己就不应该多嘴。
孙国瑞再次将目光投向楚使,见他脸色沉稳,仿佛局外人一般没有被太虚殿中活跃的气氛所感染。
就好像孤立于港口的一叶小舟,眺望着茫茫大海。
孙国瑞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孙国瑞能感觉的道,有什么东西冲着楚使去了。
一曲舞闭,梁帝笑着对楚使问道,“怎么,我大梁的歌舞难道不能入楚使的耳目吗?”
李永昌听到梁帝的问询,放下手中的酒肉,开口道,“外臣一介蛮夫,不懂歌舞。”
这可真的是一点面子都没给梁帝,差不多就是直接跟梁帝说,我,蛮夷也,不搞这些虚的。
假如这使者来自大赵或者其他的小国,当场就被轰出去或者拖出去砍了。
但来自大楚的。
哦,那没事了。
毕竟大楚是真的蛮夷,这可是经过圣君鉴定的,你还能不让人家说实话嘛。
梁帝听闻也不恼,先前李永昌的态度可比现在这恶劣多了,要不是被孙家祥敲了一棍,哪有这么老实。
至于三戒刀?想看?把眼睛张大把你。
郝大仁见李永昌丝毫不给梁帝面子心里不悦,俗话说君辱臣死,作为鸿胪寺外交官的他感觉到自己有必要做些什么。
随即,郝大仁开口问道:“使者可是安定公主一脉?”
不仅仅是群臣,连梁帝都有些诧异的看向郝大仁。
安定公主是圣秦的公主,在三氏...啊,不对,魏氏作乱之时裹挟古耀跑到蛮荒北地的楚国。
这才让楚国有了入住关中,逐鹿天玄的名分,才有了今日的大楚皇朝。
“不错,先祖乃是隆威武赫大将军李百胜。”李永昌傲然回道。
“大夫祖上既为先秦贵胄,难道不知礼法一词吗?”
“秦为天玄圣朝,礼泽达济天下,万民奉为楷模,当年魏氏作乱,我大梁高祖皇帝勤王绞逆,整肃吏治,安抚民心,才使得秦之礼节得以沿袭。”
“而今,大夫既为圣朝后裔,自认蛮夷,视我高祖皇帝拼死而存留下来的礼仪于草芥朽木,依我看来,大夫即便身怀秦裔血脉,也绝非秦之正统。”
郝大仁这一番话明面上看起来是指责,实际上是试探。
试探安定公主一脉在楚国的具体情况。
他没有在意群臣投过来的目光,因为这些人都是一群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他们都知道大楚实力很强,可一听说是女人当政总会起小觑之心。
可郝大仁却知道大楚的强盛,女子主政,男子掌军,他们能发挥出强大的协作能力。
越是了解这个国家,就越是被这个国家的凝聚力所惊骇。
郝大仁有理由相信,一旦楚帝被惹毛了,她说要打谁,楚臣绝对不会忤逆楚帝的意思,即便对方也是一个盛世皇朝也不例外。
在他们眼里,富足是打出来的,不是三阳赐予的,若不是大楚掌权者明白事理,恐怕就不会有如今的三足鼎立。
所以,他拼了命的去了解这个国家的一切,自然而然的,对大楚也有了远超同僚的眼界。
就好比现在,一听李永昌之名,他就知道这是属于安定公主一脉。
因为李永昌姓李,而大楚是没有姓氏一说的。
他们以族群而居,没有一家一姓的概念。
人们通常以为楚人也是有姓氏的,其实不然。
就好比现在的大楚女帝云罗织霖,云罗并不是她的姓氏,而且她族群的称呼。
而称呼的来源则源自图腾或者最为原始的屏障,对他人来说可能会因为复姓的原因分不林清,但作为鸿胪寺扛把子的郝大仁又怎么不清楚其中的道道。
这也是郝大仁为什么会对李永昌问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他必须确定,这些秦人经过百年的光阴到底被大楚同化到了哪种地步。
李永昌回他的答案是圣秦的将军李百胜,这说明这些人虽然居住在大楚却说没有真正融入进大楚的氛围。
最起码,他们还是认证父系为纽带传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