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一顿没盐的羊羔肉,互飚了一段演技。
伏允与赵德楷忽然就变成了忘年之交。
第一天的交谈,二人各有所得,接下来的交锋就是要第二天第三天继续磨嘴皮子了。
伏允让敖毡儿将赵德楷与其随从安置到中军营帐,脸色忽然就沉了下来。
“盯紧他们,别让他们传递出去任何消息。”
“是。”
另一个赤裸上身的体格健硕的汉子抚胸弯腰应了一声。
这一次两人交谈用的是一种类似突厥话的的语言。
待壮硕汉子出了营帐,敖毡儿也安顿好赵德楷回来了。
“大汗……”
“嗯。”
伏允一伸手,将敖毡儿想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很奇怪,本王为什么要和这些汉人虚与委蛇?”
敖毡儿站定,脸上闪过一抹不忿,声若洪钟大吕,中气十足的反问道:
“草原上的男儿,难道不是应该依靠手中的刀剑来取得想要的东西吗?”
伏允看着眼前一根筋的敖毡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并未过多的解释什么。
只是说道:“敖毡儿,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用刀剑解决的。”
随后便合上了眸子打起盹来。
敖毡儿气急,拿起自己的弯刀就要出门去。
闭着眼睛的伏允仿佛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似的,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许再对他们无礼。”
敖毡儿脚步一顿,一脸不甘心的跨出了营帐,这个世界上除了大汗,谁的话他敖毡儿都可以不听。
就连大汗的两个儿子,把敖毡儿惹急了敖毡儿也照揍不误,因为草原上一向以强者为尊。
伏允为何如此放纵敖毡儿,对他甚至比亲儿子还好,只因敖毡儿的父亲叫天柱王。
天柱王,是吐谷浑能够与隋唐两个大帝国对峙的最大功臣。
从前隋开始,包括吐谷浑向突厥俯首纳贡称臣,以及染指隋朝设置的西海,河源等郡的重大战略,均出自天柱王之手。
可以说吐谷浑能有今天的威势,天柱王功不可没。
吐谷浑祖上本是辽东鲜卑慕容单于的一支,是慕容单于的庶子慕容吐谷浑在南北朝时期迁徙到西海边上建立的势力。
其建国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南朝刘宋时期。
兼之彼时中原战乱,无力兼顾西域边缘之地,便让吐谷浑在夹缝之中生存了下来。
历经北朝魏,齐,周。南朝宋,齐,梁及陈。到后面的隋唐三百年有余。
如今更是发展成了一个东接西域且末等国,北接河西走廊,南接吐蕃,东接大唐廓州肃州等地幅员万里的庞大帝国。
伏允不算是一个英明的君主,但是也不算昏庸。
将天柱王的儿子带在身边,一来可以慰天柱王之心,二来也存了质子的心思。
再加之敖毡儿忠心耿耿,深得伏允的喜爱。
对两个争权夺利的儿子无比厌恶的伏允便将对两个儿子的感情倾注在了敖毡儿身上。
此次天柱王没有随伏允出征,也是因为伏俟城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臣子作镇,以免伏允的两个儿子趁他不在的时候打起来。
……
赵德楷被安置到了距离伏允可汗大帐不远处的一顶大帐之中,其随从也被安排在附近几个的营帐。
连续奔波了这么久的时间,又与伏允斗了一天的心眼,赵德楷真的很累了。
一进入营帐,顾不得烧水洗漱,便蜷缩至毛毯之中。
当然,吐谷浑的营帐之中也没有烧水洗浴的条件。
今日与伏允的扯皮,让赵德楷明白了一个事情,伏允的野心远比他所谓的盐池更大。
没有盐吃只是一个借口,伏允真正图谋的,不仅仅是盐池,还有丝绸之路上来带的巨大利益。
就在赵德楷蜷缩在毛毯之中思考着怎么把这个消息传回长安时。
大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赵德楷翻了一个身,不想去理会外面的事情。
这里是吐谷浑军营,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是大唐皇帝陛下派来的使节……”
“给我打……”
隐约间,赵德楷似乎听见了自己外面的争吵声,其中一方竟是自己的随从。
赵德楷心中一惊,连忙翻身下床掀开帘子。
然后就看见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他的贴身随从赵允被刚在侍立在伏允帐中,名叫敖毡儿的那汉子与另外几个吐谷浑军士高高举起,然后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自己从长安带来的侍卫们正在与敖毡儿为首的吐谷浑军士对峙,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惊怒之色。
“住手~”
赵德楷目龇欲裂,连忙大喝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到被摔到地上的赵允身前。
只见赵允已经七窍流血,早已没了鼻息。
赵德楷眼中闪过一丝悲意。
赵允,乃是他的侄子,如今侄子惨死,赵德楷心中惊怒不已。
一手抱着赵允的尸体,一手指着敖毡儿喝问道:“这便是吐谷浑的待客之道吗?”
赵德楷知晓,如今是在吐谷浑的大营之中,硬拼之下他们这两百来号人没有任何胜算。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率先占据道义,将事情弄大,迫使伏允出面制止手下的暴行。
“敖毡儿将军,你率人悍然冲击使节营帐,做出如此暴行,就不怕郡王殿下怪罪吗?”
果然,随着赵德楷的大声问责,远处巡逻的兵士也没办法再装聋作哑了。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各国从古至今都很默契的在遵循的一个道理。
敖毡儿如今打破了这个规则,将来吐谷浑的使节,在其他各国怕是要寸步难行了。
敖毡儿是一根筋,但不代表他是傻子。现在正主出现,他也知道想在宰掉几个人很难了。
杀一个随从,伏允知道了也不会说他什么,但如果他敢对赵德楷出手,伏允绝对不会饶了他。
眼见赵德楷将事情闹大,敖毡儿冷哼一声喝道:“哼,本将迟早会将你们这些两脚羊全都宰杀干净,走。”
说完,便带着一群爪牙扬长而去。
而这个时候,巡逻的士兵这才姗姗来迟。
领头那百夫长朝赵德楷用突厥语喝问道:“什么人胆敢在军营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