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张拯有些好奇。
崔亮既然是崔谨的胞兄,那必然也是出自清河崔氏的旁支。
据张拯所知,如今清河崔氏与太原王氏的立场可不太一致。
崔氏对于书院的态度也不算友好。
而且这一次书院开学,崔氏必然会使出手段应对。
可以说张拯与崔氏是敌非有。
但事实上却是,张拯所遇见的崔氏中人,似乎立场与崔氏都不太一致。
先有崔礼这位崔氏主支的嫡次子。
再有主持大唐皇家书院一期工程修建的崔谨。
现在又是身为一州刺史的崔亮。
连着三位崔氏中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把张拯都给搞糊涂了。
所以才踏出刺史府大门,张拯便有些好奇的朝崔亮问道:
“崔刺史,在下在长安的时候听崔郎中说过,贵兄弟似乎也是出自清河崔氏的一支。
而据在下所知,崔氏本家如今对待书院的态度可谈不上友好。
但是贵兄弟二人,似乎都对书院抱着与本家完全不同的态度,这又是为何?”
其实说谈不上友好都算是张拯看在崔亮的面子上,斟酌了一下用词了。
实际上何止是态度不友好,崔氏简直就是将书院当成了生死大敌。
理论上来说,这个话题应该属于是家族之中的秘密。
但崔亮去不以为意的摇摇头笑道:“崔亮是崔亮,崔氏是崔氏。崔亮是崔氏的人,但崔氏代表不了崔亮的立场。”
崔亮这么一说,张拯就明白了。
敢情号称五姓七家门阀之首的崔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啊。
“原来如此!”
张拯点了点头,脑海之中再次浮现出了去晋阳时,那个在半路上对自己示警的年轻人的身影。
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张拯总觉得崔礼与自己的对话,似乎不仅仅是对晋阳的暗示那么简单。
也许,还要更深一层的意义,只是张拯现在毫无头绪。
“崔刺史对崔氏本家一位名叫崔礼的年轻人可有了解?”
张拯对着崔亮问出了崔礼的名字。
语气似乎只是随口一问,脸上也是一幅云淡风轻的表情。
而崔亮在听见崔礼这个名字的一瞬间,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又突然恢复了正常。
但是这一个细微的举动,还是被张拯收入了眼里。
“听说过,乃是崔氏本家当代家主的次子,不过我祖上这一支已经迁出祖地太久了,所以了解得也不太深。”
崔亮似乎是在脑海中思索了一遍,这才对着张拯回道。
说法与崔谨相差不大,张拯笑了笑没有在意。
“原来如此。”
张拯忽然话音一转,对着崔亮问道:
“对了,崔刺史是什么时候出任扬州刺史之位的?”
这话问得崔亮一愣,不过还是很快的回道:“这,本官乃是去年秋考之后,因功自鄞州别驾迁任的扬州刺史。”
然后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
张拯似乎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谈话间,两人便已经并排走到了大江边的码头上。
说来也好笑,明明是崔亮说自己对皇家书院有一些疑惑之处,想要和张拯讨教。
但是这一路走来,大多数时候却是张拯一直在问。
不过两人都没有太去在意这些细节。
并排走到码头边上,首先映入两人眼帘的不是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白帆。
而是宽阔得一眼望不到边的碧蓝江水!
这便是大唐境内长度最长,流域最广的东亚第一大江——长江!
扬州位于长江中下游平原,而大江在平原上的水面,平缓的像是一面镜子。
大江与大河不同。
大河的脾气不好,偶有不顺便大发雷霆,泛滥的洪水肆意的虐杀怀抱之中的生灵。
而大江大多数时候都很平缓,唯有过了江汉,进入大江的中段,才能见识到大江的一泻千里之相。
如果是大河是一位脾气暴躁的父亲。
那么大江的下游江段,便是一位温顺的母亲。
崔亮为张拯等人准备的船,正静静的停泊在大江靠近扬州这岸的码头上面。
那位被崔亮遣出来办理此事的文吏正在翘首以盼。
来到江岸,张拯和崔亮很有默契的停止了攀谈。
“崔刺史,多谢相助,有劳了!”
“不管,张县伯有用得着本官的地方尽管开口!”
拱手道别之后,张拯便率先踏上了船只。
文吏为众人准备的船不大,就是江上最寻常观光客船。
船只有一层,中间以乌篷隔成了一个小房间。
刚好能够坐下张拯一行十七人,再加上操舟,摇橹,掌舵的水手三人。
以及崔亮遣出带张拯等人去寻水师驻地的文吏,总共二十一人将小船挤得满满当当的。
上了船,李承乾便卸下了伪装,看了一眼崔亮遣来带路的那个文吏。
见那文吏的注意力似乎没有放在自己这边。
便小声的朝张拯问道:“拯哥儿,你觉得那个扬州刺史有问题?”
“呃,为什么这么问?”
张拯有些疑惑的反问道。
李承乾的眼睛里带着狐疑的色彩:“他自己要跟着出来,说有问题问你,但是我只看见你一直在那问他问题。所以,他肯定有问题。”
张拯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就是随便问问而已,毕竟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大的忙!客套几句也很正常吧。”
听张拯这么说,貌似这个解释也很合理。
但李承乾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继续追问道:“真的吗?”
张拯很肯定的点点头答道:“真的!”
两人的对话很寻常,不过两人却没有注意到。
那个看似注意力不在两人这边的文吏,已经将两人的对话尽收心底。
“好吧!”
李承乾见张拯不似是在狂骗自己,皱了皱鼻子不在追问。
只是李承乾也没有注意到,当张拯的余光瞟过船边的那个文吏时,眼中多了一丝阴霾。
扬州刺史有问题吗?
或许吧!
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合。
而张拯也不觉得自己的身份能引得一州主官主动折节相交。
但是张拯知道,自己现在最好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