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英家都没回,从镇上回来直奔林家,出来之后捡起堂屋门边崭新的黑色提包脚步轻快往村子西边走。
“宋二嫂,你浇菜回来啦!”
“呃....呵呵....你,咳,回来啦?有日子没见,变了个样子哈。”
“是呀,刚回来!给,我三姑给我的新式点心,你拿几个回去给孩子尝尝!”
“啊....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
宋二嫂尴尬地用衣角兜着她强塞过来的三个小蛋糕,有一句【这可能是我做的】不好意思说。
“那就承你好意了啊....那个,你还没回家呢吧,我家里还有活,就先回去了啊。”
“嗳!那我回去了!供销社要是有降价处理的东西,我给你留一份噢!”
“好好好,真懂事!”
宋二嫂僵着笑脸望着她欢快雀跃的背影,抽抽嘴角。
以前吧,特别乐意看他们刘家的笑话。
现在吧,这胖丫头跟变了个人似的,嘴甜懂事了不少。
有点不忍心了是怎么回事....
刘小英心里高兴,一路上跟不少人乐呵呵地打招呼,但那些人的笑容多少有点怪怪的,她只当是别人惊讶她变化大。
她对供销社内部工作一窍不通,公社安排她和供销社的老师傅学习。
卯足了劲想在林家姐妹面前争口气,变成她们认为的优秀。
借住在三姑家里,早上天蒙蒙亮起床先走远路去山上砍一担柴,回来之后打理干净自己,抱着资料死记硬背。
吃过早饭带上饭盒去供销社后院学习知识和工作章程。
中午不回去,借用烧水锅用蒸架把带来的饭热了,吃过饭扎进仓库继续学习理货。
下午回去三姑家里帮忙喂鸡喂猪打理菜地,吃过晚饭又开始啃资料。
十来天过去,不知不觉瘦了一大圈,亲戚都夸她变好看了,人又懂事。
家里人赶圩也会去看她,给她捎东西。
前两天四哥来看她的时候,她顺嘴问起未婚夫,四哥只说了句挺好的。
好像想说什么又没提,最后只说生产队任务紧,得赶着回去,叫她跟老师傅好好学别分心,家里一切都好。
她没按林玉珠说的骗她最喜欢的周清梧要把工作让给姐姐,而是叫爹跟队长报备要结婚,在离家不远的空地起三间土坯瓦房做小两口的新房。
材料都是现成的,生产队组织劳力,请了一个大师傅,起房子只用了六七天。
她在镇上还捎了不少东西回去让家里帮着装饰新房。
现在的心情特别激动,迫不及待想让周清梧看看她变好看的样子!
新房在学堂后面不远,隔了一条小河,洗衣服什么的特别方便。
周围邻居隔了好一段距离,房子周围移栽了一些桔子树,砌了围墙。
她想着两个人先住着小房子,到时候她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等周清梧回城了,她就跟着回城里过日子。
想想就能乐出来。
大门虚掩着,猜他下了工肯定在这边打理新房子,轻手轻脚往里走。
手提包里有一个新钱包,牛皮做的,质感特别好,很有档次。
是三姑托人从上海寄来的,本来要给表哥,她磨了好几天才磨到手。
想给他一个惊喜。
堂屋左边有两间房,其中一间拉上了她买的蓝白格子窗帘,在新窗户上特别好看。
她满怀甜蜜蹑手蹑脚走进堂屋,听了一会动静,好像是那间挂了窗帘的房间有一点细微的声音。
为了不发出声音,她走得很慢,越靠近越能听清里面的声音。
“嗯....快一点....”
压抑难耐的低喘是她熟悉的周清梧的声音,但是除了这个,又多了一道似乎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声音。
她皱起眉头,站直了身子,抓手提包的手指开始收紧。
家里哥嫂多,睡觉的时候有时候起夜,这种隐隐约约的声音,她从小听到大。
“小红,我好喜欢,你太会了....”
刘小英站在门口突然觉得有点冷。
过道里明明没有风,但她就是觉得有风从她胸口对穿而过,冷得她蜷起了脚趾。
他们在干什么?
在她精心挑选一点瑕疵也没有的凉席上干什么?!
她攥着手提包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指甲陷进掌心,牙齿咬得咯咯响,心里的愤怒冲得她的头一阵一阵发晕。
深吸一口气,憋着劲抬脚往门上猛地一踹。
门居然没落栓,砰的一声巨响,她往前踉跄了两步。
抬眼见着她最喜欢最爱干净的男人敞着衬衫,腿白得晃眼。
就那么呈大字躺在新床上,右手放在女人头顶。
脸色潮红满头是汗枕着她买的枕头。
枕套是她选的正红色,枕巾是她最喜欢的芍药花图案。
而她的姐姐,不着寸缕,跪趴在他腿边,做着最不堪入目的事。
一声惊叫极其刺耳,刘小红捂嘴惊慌失措扯了床尾的衣服围在身上。
周知青脸色瞬间发白,一下就萎了,手忙脚乱捡起裤子哆哆嗦嗦穿上。
“小英,你听我解释!是她趁我生病的时候没力气故意勾引我的!”
“呵....”刘小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但她就是很想笑,“呵呵....”
鼻酸冲上眼睛,瞬间模糊了视线,她越笑越觉得好笑,抖着肩膀按住小腹弯下腰低低地笑。
一颗一颗眼泪溅在夯实的泥地板上开出透明的花。
怪不得....
怪不得一路走来,人人都是用欲言又止、眉飞色舞、亦或是痛快的表情看她....
合着大伙都知道的事,只有她蒙在鼓里是吗....
周清梧穿好了裤子,顾不得扣衣服,跳下床光着脚跑过去扯她的手臂,“小英,真的,我没骗你,是刘小红....”
“你别碰我!”她歇斯底里大吼一声,胃里翻滚,“呕....”
捂着嘴冲出房间冲到堂屋门外的排水沟扶着膝盖哇地一声吐出来,满脑子都是刚才不堪入目的画面。
她只亲过他一次,他百般不愿。
后来,即便她很想亲他,他不愿意,她便不再强求。
想着等她变优秀了,足够配得上他,他终有一天会心甘情愿揽她入怀。
他在她心里是那样的圣洁,和他身上的白衬衫一样,温和妥帖,一丝不苟。
但是今天她突然觉得....
他好脏....
她吐了个昏天暗地,胃里的东西吐光了,最后只能吐酸水。
但她停不下来,感觉有只手不停地推着她的胃往上顶。
眼泪和鼻涕糊在脸上,她顾不得擦,只想吐个彻底。
“小英!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不回家先到这里来了!”
几道狂奔而来的脚步声很急迫。
她抬头看了一眼,哥嫂们的脸上俱是担心和惊惧。
“我的新房,我不该来是吗?四哥....你那天想说却没说的,就是我的未婚夫和我的亲姐姐苟合这件事吗?”
虚脱的声音从刺痛的喉咙里出来,破碎沙哑得厉害。
她朝奔到面前的四哥勉强扯了一个微笑,眼前一黑,往前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