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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毅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他怀疑林玉珠在里面到底是在缝扣子还是在绣花。

他试着敲了几下门,里面毫无动静。

“你缝好没有,赶紧回地里干活去,别赖在我这偷懒。”

里面依然没有应答。

他皱起眉头,掏了钥匙开门,望着趴在桌上的林玉珠挫败地呼出一口气。

在队长办公室睡觉,她是怎么敢的啊!

他走过去不客气地推她手臂,“起来干活去,在我这睡觉,长本事了你。”

林玉珠抓过那只打扰她睡觉的手垫在脸下面蹭了蹭,迷迷糊糊嘟囔:“唔....别闹....我好困。”

属于女人温热柔软的脸颊在他手背上带起一阵酥麻,他僵着身子,触电般抽回手臂,一颗心跳得砰砰作响。

他张了张嘴,想怒斥她一顿,但看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和眼下青黑的阴影,真是又心疼又生气还有点无奈。

门锁咔哒一声锁上,唰的一声,窗帘被拉上了,整间办公室的光线暗了许多。

宋毅继续写材料,时不时抬头瞟一眼安安静静睡觉的林玉珠。

直到写完,林玉珠还在睡着。

他放下笔,拧好墨水瓶盖子,见她脸上那道泥印已经风干,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擦掉。

泥没擦干净,林玉珠的脸上多一道蓝墨水痕迹....

宋毅尴尬地抿了抿嘴,站起身走到水盆架拿了毛巾打湿。

他单手撑着桌沿,弯下腰轻轻地给她擦去脸上的污渍。

脸上的凉意令睡着的林玉珠蹙了蹙眉,嘤咛一声,小刷子般浓密卷翘的睫毛翕动了几下,宋毅闪电般地缩回手,紧张地盯着她。

幸好,她没醒。

提心吊胆地终于把她的脸擦干净了,宋毅暗暗松了一口气,颇有些做贼心虚的侥幸意味。

他以前从未这样仔细看过她,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

她生得好看,他早就看习惯了,只是自从她上吊醒来之后,她好像美得不一样了。

他垂下眸子盯着她想了很久,不得不承认心里呼出欲出的念头。

以前的她,好看是好看,没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一颦一笑一个眼神....

勾得人心痒。

“唔....”林玉珠缓缓睁开眼,昏暗的光线,刷白的墙,让她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我是谁我在哪的混乱错觉。

“睡醒了?”

宋毅冷硬的声音瞬间把她拉回现实,她机械性抬起头,冲桌子对面的他干笑了一声,“你怎么不叫我。”

“没叫你?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被人抬走了都不知道。”

“呃....”林玉珠坐正了身子,笑意僵了一下,顿时垮下脸龇牙咧嘴地揉手臂。

压着手臂睡觉,麻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她手臂上聚餐。

“那我先走了啊。”她抱着手臂刚要起身,果断又坐下来。

腿上也有聚餐的蚂蚁....

不动还好,一动,她想锯腿!

宋毅静静地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尤其是她脸上压出的红印子,明晃晃地证明了她胆大包天在他办公室睡了半个下午。

“咳....”林玉珠尴尬地瞟了一眼宋毅,“我再坐一会....那个....我能喝点水么....”

宋毅放下钢笔,默默给她倒了一杯水回来。

“谢谢啊。”林玉珠一边喝水一边看他埋头写东西。

之前瞟过两眼,她发现睡了一觉醒来,他还在写怎么提高亩产的计划书。

这好像是第二版了。

“队长,我大概知道长坑尾和白石坳那一片的田为什么打不了多少粮食。”

“说说看。”

林玉珠看他不停笔的态度就知道他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明明是一样的肥,一样的种子,日照也挺好,那边的田就是没产量对吧?原因很简单,那边的都是冷水田。”

“你说什么?冷水田什么意思。”

宋毅终于停下笔,目光直直地盯着她,表情严肃。

林玉珠指尖敲敲头,“越靠近山脚的田,每次下水都像有鬼抱腿一样,从脚底心开始凉到心里。”

村里一直流传着关于这些田的荒诞鬼怪故事,只是这几年不让提了。

但是这些水田还是要种的,谁种呢?

谁倒霉谁种呗。

比如她和那些阶级的敌人们。

“世上没有鬼!”

“啊对对对。”

林玉珠敷衍地点点头,庙都给夷为平地了,哪敢有什么鬼。

“我是说咱们这里四面环山,地下水源丰沛,山脚下水田的水是山里的渗水。人怕冷,禾苗也怕冷啊。它要努力活下来,哪还顾得上结什么粮食。”

而且这山区好多都是梯田,这样一来,成片的水稻只能长到膝盖高,产量惨不忍睹。

但是这里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状态,自然不会往深里想。

他们只会更努力地给肥,而且是农家肥。

林玉珠以为他会追问一番,但是他却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有办法。”

不是疑问,不是反问,而是肯定。

“嘶....诶?”林玉珠趴在桌上凑近审视他,“你这么肯定?”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抬手使劲捏了捏眉心。

“我最近几天总是会做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个小姑娘从几岁长到二十几岁。还梦见一些,啧,我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

“她…爱穿那种白衬衫…咳…长得还行,有一对酒窝,胸口有一枚红痣...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你吧?”

宋毅低着头,满脸通红,耳朵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看梦里那个人的很多习惯性小动作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联想到她最近那些荒诞中又有些道理的想法。

他想通了,她大概就是老人讲古的人有三魂七魄,有一天,少了的魂和魄找回来了,就多了前世的记忆。

尽管他一直都当做有趣的故事来听,眼前,他倒是见了个真的。

“嚯~”林玉珠不敢置信捂着嘴,尴尬得想钻地。

这是什么鬼情况…

她确实有一对很深的酒窝。

胸口也有一个和这个身体一模一样的红痣。

她不是爱穿白衬衫,是习惯在自己公寓的时候只穿一件只遮住臀部的白衬衫…

自己家,又是独居,肯定是怎么放飞自我怎么来。

她以为她有一个绝对私密的私人空间,结果却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社死直播。

林玉珠的思绪飞速运转,她应该没干什么丢人的事吧....

应该没有的。

作为一个自媒体人,忙起来的时候不是在绞尽脑汁写文案就是剪片子,顶多两三天不洗头不洗脸,形象崩塌而已....

“所以....”林玉珠干笑一声,“你最后看到我的时候应该不是很好看哈....”

她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两旁种着棕榈树的公路、跑车、在路上打闹的学生、猛烈的撞击、骨头碎裂的剧痛…

“不知道,我只看见你在那个墙很白的医院里一直躺着,身上很多管子。进不去,看不清,昨天没再梦到了。”

宋毅低低说着,抬眼瞟了她一眼,“你有学问,你有一整面墙的书,说说怎么治冷水田。”

林玉珠无语仰头望房顶,“行吧...”

不愧是宋钢铁啊,往回搂话题的能力贼强,绝不会带跑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