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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谕这间密室不仅收藏古董,有时候也会与一些人进行私密级别比较高的对话,比如刚从日本回来的姚宏业。

李谕现在是三井的隐形大股东,把从三井财阀赚到的钱通过三井旗下的第一国立银行先经由大卫·别克的手转入美国和英国的部分银行,然后再悄无声息转回国内。

美国这只“白手套”不用白不用。这一番周折会多损耗三四个点的手续费,为了安全只能如此。

姚宏业拿出几张单子,对李谕说:“先生,张作霖控制了东北的大豆收购。”

这是个很重要的信号,所以姚宏业才会专门来向李谕汇报,但李谕其实并不十分惊讶,问道:“满铁和三井什么态度?”

姚宏业说:“三井财团的高层异常愤怒,他们想游说日本陆军部、黑龙会威胁张作霖和张学良父子。”

李谕冷哼道:“果不其然。”

咱们说过,三井财团虽然在二战时期名气不如造了大量军用武器的三菱出名,但在侵华日军的后勤物资方面,三井可是握着大头。

后勤能力直接影响前线作战,向来极其重要,古时候的开国第一功臣如汉朝的萧何、明朝的李善长都是搞后勤的,属于虽然不如前线大将风光,但实际作用很大的位置。只不过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历史上浓墨重彩的往往也是潇洒的前线大将,如韩信、徐达、常遇春,对后勤反而不太重视。

就连诸葛孔明,都被塑造成了一个打仗能手,其实人家更像后勤专家,打仗反而是最后的。

三井在中国的大本营就是东北。这几年三井通过大豆种植和一些买办阶层已深入东北的各个角落,他们以中国人的名义收购东北优质粮食,再转卖给日本军部,赚取差价。

但张作霖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局面,他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加强对东北的控制,也盯上了大豆这块肥肉,于是他决定不再和日本人合作,自己垄断东北的大豆收购权。

三井高层自然相当生气,大豆的利润倒是其次,三井真正在乎的是大豆的纽带作用。

东北的资源虽然丰富,但目前可供贸易的产品不多,大豆是最保值的硬通货。通过大豆,三井可以在东北建立贸易网络,如果大豆断供,那东北分店可能就会倒闭,三井也会因此失去这个东亚最具潜力的市场。

所以三井才会与张作霖结下无法化解的梁子。

姚宏业问:“需要告诉张作霖吗?”

“不用,他听不进去,”李谕说,“还是按照我们的既定谋划,暗中做事。”

“我明白了,”姚宏业顿了顿,又说,“而且实际上我讨厌日本人,也不喜欢张作霖。”

李谕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心理压力非常大,每天面对的没有几个好人,但有些事必须做,一定坚持下去。”

姚宏业抖擞精神:“先生放心!”

日本人当然最讨厌,而姚宏业也绝对不会喜欢张作霖。

李谕还在欧美的时候,京城掀起了一阵白色恐怖。

张作霖进京后,竟杀了着名报人邵飘萍和林白水,举国震惊。

民国初年的新闻业本来还算自由,就算查封报馆,也很少说仅仅因为人家骂了几句就杀人的。

当年戴季陶在报纸上发文:“熊希龄卖国,杀!唐绍仪愚民,杀!袁世凯专横,杀!章炳麟阿权,杀!”

一句话四个“杀”字,直指当时的总统袁世凯,老袁都没找他的麻烦。

而第一代军阀落幕后,第二代军阀明显就控制不住权力欲了。

《京报》社长邵飘萍的死,只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支持叛乱的郭松龄。邵飘萍把郭松龄和张作霖的头像并排放在报纸上,张作霖照片下大书“贼头目张作霖”,郭松龄的照片下则题“东三省救主郭松龄”。

张作霖大为生气,奉军进城后,立马要弄死邵飘萍。

邵飘萍本来已躲入东交民巷避难,但奉军派出特务疏通了邵飘萍的好友,谎称奉军谅解了邵飘萍,他才离开东交民巷,刚一到家,就被等候的特务抓获。

有人去找张学良求情,少帅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说:“逮捕飘萍一事,老帅(张作霖)和子玉(吴佩孚)及各将领早已有此种决定,并定一经捕到,即时就地枪决。”

邵飘萍死后仅三个月,同样在北京天桥刑场,《社会日报》主笔林白水也惨遭毒手。

百日之间,两名报人凄惨被杀,时人称之“萍水相逢百日间”。

林白水是因为写了一篇文章骂张宗昌的属下潘复,把潘复与张宗昌的关系比作“肾囊之于gaowan”。

潘复气得七窍生烟,要林白水登报道歉并请罪,林白水则说“言论自由,不应以暴力干涉”。然后潘复就到张宗昌那里,诬告林白水是赤色人物。

第二天,林白水便被军阀拉去刑场处决。

荒唐,何等的荒唐!

两人都只是写了篇文章罢了,而且整个被杀的过程连一点像样的审判都没有,真是想杀就杀!毫无共和、民主的一点理念。

整个民国时期,互相谩骂的事多了去,要这样,怕是所有人都要掉头。

此前北洋政府一贯标榜新闻自由,短短百日之间两名报人被杀,足以说明时局的白色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如今北京各大报馆噤若寒蝉,基本没什么写时政的文章。

——

西山碧云寺。

李谕与吕碧城带着鲜花前来悼念孙先生。1929年中山陵修建完成之前,他的棺椁一直在这里。

后殿挂着很多挽联,当然了,并没有最出名的章太炎那一幅:

孙郎使天下三分,当魏德初萌,江表岂能忘袭许;

南国是吾家旧物,怨灵修浩荡,武关无故入盟秦。

上联暗讽孙先生北伐挑起战争,下联更为严厉,以秦的“虎狼之国”比喻苏俄,意指孙先生引狼入室。

章太炎还是那副样子,除了自己,不允许任何人骂孙先生。

两年后,中山陵落成,本来是由章太炎写墓志铭,他也觉得只有自己有资格写孙先生的墓志铭。不过章太炎与老蒋有私怨,被老蒋驳回。

最后碑上没有墓志铭,成了着名的一座无字碑。

(好像当时还有人提议写上“天下为公”四字,感觉也挺好,不知道为什么也被拒了。)

李谕刚出后殿,就看到一个僧人拦住一名美国记者。

“这里不允许带拍照设备。”僧人说。

美国记者只好把相机放下,转身看到了李谕。

“李先生!”

李谕也认出了他,就是之前火车劫案时的那个美国记者鲍威尔,现在他成了欧美在华的顶级名记。

“你不是在采访前线的交战将军吗?”李谕问。

“刚刚回来,”鲍威尔说,“前线退得太快了,我甚至跟不上!”

“你是采访的玉帅?”李谕说。

鲍威尔说:

“是的,我最终在河南信阳才草草完成采访。吴佩孚将军不愧一名儒将。采访过程中,他一直拿着一本破旧的线装书,不时看一眼。

“我问他是什么书。

“吴将军回答说,《吴越春秋》。然后补充了一句,‘那个时候没有机关枪,也没有飞机’。

“而且吴将军反复强调,他只是个军人,不懂政治。”

李谕说:“过不了多久,《时代杂志》就要选个新的封面人物了。”

鲍威尔不知道李谕什么意思,转而说:“我刚刚还采访了奉系老帅张作霖,他送了我一幅字。”

“张作霖?送你字?”李谕感觉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虽然张大帅不至于一个字都不认识,但文化程度肯定不高,有时报纸上的字都认不全。

鲍威尔从包中小心取出一幅字:“这个‘虎’字,就是采访张大帅时,他现场写的。”

后世有一些张作霖的所谓书法作品,估计除了老张的印,其他的都真假难辨。

但眼前这个虎字,写得还挺威风的。可能是他平时喜欢东北虎,就也喜欢写“虎”字吧。

李谕问道:“鲍威尔先生有没有提到报人被杀一事?”

鲍威尔说:“张大帅说那是个误会,本意只想吓唬吓唬。”

李谕无语道:“您相信吗?”

“我信不信都已经晚了,死人又不会说话。”鲍威尔说。

李谕叹道:“所以现在不少学者已经离开京城。”

将来鲍威尔还见证过不少北洋政府逮捕并杀害进步人士的事情,并在个人着述中有所提及。

此后的一段时间,李谕照例在各所高校进行多场讲座,主要讲了讲最近非常前沿的量子力学内容,包括矩阵力学、波动力学、自旋等等。——估计除了李谕,国内没有其他人可以讲了,就是内容比较多,要讲挺长时间。

而考虑到未来的发展,李谕准备带着全家先迁到上海居住。

用不了一年,北伐结束,大部分知识分子就会涌向上海。

李谕也要把更多精力投入大同大学。

反正已经铺垫很多年,吕碧城对李谕的决定不可能有什么异议,而且上海的豫园和东平路别墅早就成熟,住进去也很舒服。

李谕和吕碧城先行出发,留着赵谦他们收拾打点,当然不会彻底抛弃这所房子,以后回来还要住一住。

上海的事务比北京繁忙,因为李谕还挂着上海实业协会会长的头衔,并且有心把大同大学建成将来比肩清北的高校。

对李谕来说,让大同大学成为顶级名校的难度没那么大,他每年都可以请来不少国际一流的学者过来开讲座,而且还会在大同大学中培养出几个诺奖,这些成绩绝对是实打实的。

如今的大同大学其实就很热闹,汤飞凡与何育杰只要是回国,就会在大同大学担任授课职务,将来他们也会成为大同大学的教授。

主要是大同大学的条件确实强,李谕给的待遇也足够好,上海又是整个远东最强的城市,天时地利人和全部聚齐,他们必然会留下。

这天正好汤飞凡回来讲生物学和医学,李谕开完自己的讲座后过来捧捧场。

等汤飞凡讲完后,好多学生围着他热情提问。

一名学生看着大同大学的实验仪器垂涎欲滴,“汤教授,您的仪器还有实验室真让人羡慕!”

汤飞凡说:“主要是李谕院士给的经费很高,放眼全球,这里的条件都不弱。”

“院士先生对生物学也这么重视?”学生问。

汤飞凡说:“当然!李谕院士说过,生物学是一个极有潜力的学科。”

李谕正好走过来:“应该说是个未来的学科。”

那名学生见到李谕后,立刻尊敬道:“院士先生!”

李谕看到他的正面,总感觉在哪见过,“你是学校的学生?”

“并不是,”学生说,“我毕业于复旦大学,现在是中央大学的一名生物系助教,叫做童第周。”

原来是他。

李谕说:“生物的奥秘还难以侦破,因为被化学和物理学所限制。”

“被限制了?”童第周不太理解。

李谕说:“化学中的分子结构尚且没有得到验证,仪器也很难完成更加细微的观测,当然被限制。”

“难道还会有比显微镜更能看到微小结构的设备?”童第周讶道。

“肯定会有,而且用不了几年。”李谕说。

童第周立马想到:“如果有人可以先发明更精细的仪器,那他不就可以轻松窥探更多生物的秘密?从而站在这个领域的前沿?”

李谕说:“的确如此。”

科技这东西,如果任其自己发展,不加干预,在一定的时间跨度里,差距绝对是越来越大的。

“所以这也是一场竞赛?”童第周说。

“可以这么理解,”李谕说,“而且是可以获得诺贝尔奖的一场竞赛。”

童第周惋惜道:“那我们落后太多了。”

生物方面真心挺难追,李谕一直感觉难度颇大,只好问道:“你有没有想法早点出国留学?”

童第周说:“想自然想,可留学太贵。”

李谕最不缺的就是钱,“简单!你今年去试试考教育基金会的名额。如果是生物,直接选欧洲的学校吧。”

童第周眼睛发亮:“全额?”

李谕笑道:“不仅全额,还有助学金和生活补助,足够你在欧洲衣食无忧。”

童第周本来就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立马跃跃欲试:“我从今天就开始准备!”

依旧是李谕的老“套路”,尽可能让科学界的大佬们早点完成留学这种升级打怪的任务。历史上,童第周三年后才会出国留学,很快又遇上九一八,很难专心求学,不如让他早点出去求学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