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诚曾经作为第四批留美幼童,在美国学习了六年,只不过刚在一所中学毕业,就被召回国。所以梁诚的学历其实也仅仅只是最多高中,不过他还是在美国学到了不少现代知识。
而且梁诚这人脑筋很灵活,英语说得好,不然也做不了外交官。
旧金山如今是华人最多的城市,当初最早来美国的华工,基本就是被19世纪上半叶的淘金热吸引过来。
李谕他们登上开往东海岸的火车,沿着太平洋联合铁路驶向华盛顿。
李谕也没有在美国坐过火车,不无感慨地说:“原来这就是那条凝聚了许多华工生命的大铁路。”
对于美国而言,四十年前第一次开始立项修筑这条连接东西大洋的铁路时,对他们也是个考验,如此规模的超级大工程在全世界都属罕见。
最初铁路公司并不想招募华工,不过招来的白人太少了,工程进展极慢。
然后才开始引入了华工,这些华工都是已经在美国的,比如当初来淘金的,又或者因为太平天国运动逃出来的。
不过劳工缺口太大,当地只能招到几千华工,于是中介公司又从中国招募了上万华工。
前前后后总计差不多有两万华工投入了这条美国大铁路的建设,而且华工承担的是其中工程难度很大的一千多公里。
160年前,根本没有挖掘机、凿岩机、钻孔机之类的工程机械,全都是靠人力,为此华工付出了1300多条鲜活生命的代价。
这条铁路也因此被称为“每一根枕木下都有一具华工的尸骨”。
铁路完工时,各大报纸争相报道,大肆宣扬美国的科技与文明,但照片上无一例外都是白人大老爷。
按照当时的规定,华人不能出现在镜头前,也不允许参与竣工典礼,这就使得大家都认为这项超级大工程完全是白人的杰作,从没人记得死去的华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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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由于大量华工涌入,也很大程度上促成了美国推出《排华法桉》。毕竟这项歧视性法桉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直接限制华工移民美国参与铁路建设。
梁诚也知道华工的情况,但却说道:“牺牲在所难免,我更希望何时可以看到我们国度有这么多铁路。”
在这个时代,基本上华人离开后,清廷就无视他们了,甚至当作别国人,基本谈不上什么保护。
不过即便知道会付出生命代价,很多华工还是愿意来。因为清政府真的是太无能了,留在国内会被县太爷们设置的不合理田税给折磨死。
出来起码能搏一次,而且大建设期,铁路公司给华工的待遇虽然比起白人差远了,但基本也是一天一美元,除去四天休息,一个月26美元,差不多相当于10多两银子,这对穷苦的华工来说吸引力太大了。
李谕对这些华工们还是心存敬意的,即便是在别国洒下的汗水。
毕竟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哪,如果清政府可以有这个待遇,谁愿意出国。
不得不说,只是二十世纪初,美国铁路也真的太多了。
现在美国的铁路总里程已经超过了欧洲总和,占全球一半,非常可怕。
铁路的建设确实直接催生了一大批工业崛起,受益最直接的就是钢铁公司,现在美国的钢产量也是雄踞世界第一。
确实称得上基建狂魔初代目。
到达华盛顿后,一行人先下榻在了宾馆,梁诚还要做一些交接工作,才能正式递交申请会见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
这段时间反而李谕就空闲下来了,好在他来美国也有点事情想做。
美国现在的天文台相当之先进,来都来了,如果可以用一下最好不过。
李谕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1899年刚刚成立的美国天文学会(最初的名字叫做天体物理学会),正好这个机构就设在华盛顿。
确切说,美国物理学会也是1899年成立,天文学会是其中一个分会。
反正离得很近,李谕直接不请自来。
李谕英文不差,很容易就打听到了地方,现在的华盛顿面积不大,主要是协会离着白宫竟然也不远,很好找。
按照指引来到一处小楼前,八成就是这里。李谕正好看见有个三十来岁的中青年要进去,于是上去叫住那人,用英文问道:“先生,请问这里是天文学会吗?”
青年人打量了一下李谕,“中国人?”
李谕点点头。
青年人说:“这里是天文学会,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谕自我介绍:“本人李谕,想要找天文学会帮……”
李谕还没说完,青年人直接打断道:“鲤鱼?!于礼?!难道你就是那位发现冥王星的中国人?”
冥王星的发现在目前整个天文界都是不得了的事,他们知道李谕再正常不过,李谕说:“是我,不过中文应该念做‘李谕’,不是‘鲤鱼’。”
“太让我惊讶了!”青年人激动道,“想不到鲤鱼先生竟然来了!”
好吧,看来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了,还不如让他叫自己于礼得了。
青年人也自我介绍说:“我便是天文学会的一员,名叫海尔。鲤鱼先生快进来,会长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非常高兴。”
这名字倒是好记,海尔兄弟嘛。
海尔在天文学上也做了不少贡献,太阳耀斑就是他发现的。
李谕刚与海尔一起进入大门,他就大声呼喊道:“纽康会长!您快看看,来了个不得了的人!”
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位差不多70岁的老者走出来:“都说了要保持办公场所安静,为什么就是不听!”
海尔也不管他的指责,指着李谕说:“您快看看,是鲤鱼!”
纽康睁大眼睛:“发现冥王星,还写下《分形与混沌》的那个李谕?”
纽康是美国天文学会第一任会长,在之前还当过美国数学学会会长,对于天文学与数学都有很深入的研究。
海尔说:“就是他!”
纽康也着实没想到会见到李谕,现在他的大名在科学圈可是不得了,“太令我惊讶了,你怎么会突然跨越大洋出现在这里!”
李谕笑道:“也不是很突然,这一趟花了有二十多天哪。”
“快进我的办公室坐!”纽康说,“天文学会成立至今,像你这么尊贵的客人太少见了!”
只能说,冥王星在二十世纪初地位太高了。
发现不会发光的行星一向很难,又是在太阳系中,确实是件很炫技的事情。
到了后世,望远镜都发到了太空中,想发现地外行星仍极为困难。
纽康说:“阁下的到来实在是突然,我们也没有任何准备,不然真该组织一场全学会的研讨会。”
李谕说:“会长不用客气,短时间我不会离开美国,有的是机会。”
“这可太好了,”纽康说,“为什么报上没有看到报道,大家伙都不知道你会来。”
李谕这次是随梁诚的使团过来,确实比较低调,他笑道:“现在你不就知道了。我也是刚到华盛顿。”
纽康又与李谕聊了聊如何发现冥王星以及轨道计算的事情。和物理学一样,天文学发展到现在,早就离不开数学了。
聊了不少后,李谕才有机会表明这次来的意图:“纽康会长,我想借用一家天文台,不知道能不能帮一下?”
“天文台?”纽康想了想,“现在东部的天文台大多在几所大学中,我可以帮你询问一下。”
李谕说:“多谢会长!”
这之后,几人又对天文学的发展聊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虽然时间不长,但海尔和纽康对于李谕的学识之渊博、见解之深刻已经叹为观止。
李谕离开后,纽康仍喃喃道:“想不到一个中国人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尚且如此年轻,真不知道接下来又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