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直门粮管所,隶属于帝都dc区粮食局,是dc区粮食局下辖的六个粮所之一。
主管着dc区东直门周边数个街道以及数十家大小单位的粮食供应,下辖数个粮站,以及十余家粮店。
而轧钢厂的地理位置刚好就在东直门外,粮食的供应归属于东直门粮管所管辖。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周的固定时间,轧钢厂的粮食采购员都会和卡车司机带着粮票和现金准时到东直门粮所申请调拨粮食。
自公私合营以来,两家单位合作得一直非常愉快,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
然而万万没想到,今天的粮食采购却出了岔子,带去的粮票里面出现了高度逼真的假粮票,如今采购员和几位司机都被人家扣在了粮所里。
粮管所办公楼二楼,副所长办公室。
此时副所长办公室里并不平静。
粮所的副所长、三位付粮员、保卫科长和两位保卫干事,正在对轧钢厂的粮食采购员许向前和几位卡车司机进行问话调查。
办公室里,坐在主位办公桌后面的副所长赵兴国神色阴沉地扫了采购员许向前和在场几位司机一眼。
指着办公桌上一大一小两沓粮票,开口质问道:“许采购,说说吧,你今天带来的这些粮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如此巨大数额的假粮票?”
“我...我不知道啊...”
“你拿来的粮票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啊...粮票到我手里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了,我...我是冤枉的...”
采购员许向前此时急得满头大汗,脸色既惶恐又无助,他也是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从他手里出去的粮票居然被人查出了假票,这下子真是百口莫辩了。
站在一旁的运输队郭队长和几位卡车司机也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作为负责运输和保卫的司机,他们也是负有连带责任的。
听见许向前的回答,现场无人说话,一干付粮员和保卫干事、科长都带着不信任的目光不停地审视着他,等待着赵兴国发话。
副所长赵兴国沉默不语,脸上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早已怒火升腾,恨不得立马就活撕了许向前。
如今的东直门粮管所正是新老交替,老所长准备退休养老的重要时刻。
东直门粮所有一正两副三位所长,等老所长退休以后,不出意外,空出来的所长之位会在他和另外一位副所长之间诞生。
他赵兴国今年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锐意进取的年纪。
如今老所长将退,凭他自身的能力和背后的关系,他有很大的把握能击败对手,再进一步。
然而万万没想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他分管接洽的轧钢厂居然给他出了幺蛾子。
这桌上大大的一摞总额四万市斤的粗粮票,里面居然有八百多市斤是假的。
八百多市斤的假票啊,别看他们粮所每月经手数十万斤粮食,对比起来看似也不多,但是一旦暴雷,也绝对够他喝一壶的了。
假票上面绘制的图桉、样式和字体都极其逼真,就连使用的纸张材质都是同一种。
除了墨水色调和裁剪尺寸有细微的差别,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负责经办的几位付粮员都差点没能发现。
赵兴国此时心里是又庆幸又恼火,要不是手底下的付粮员老成持重,查收钱票的时候谨慎仔细地多检查了几遍,今天中招出局的绝对是他。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要搞他,但是仔细观察了几遍眼前许向前的表现,又好像不太像。
一时间赵兴国也不太摸得准这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就在赵兴国沉默思索之际,办公室房门响起了“冬冬冬”的敲门声。
“进来。”赵兴国头也不抬便喊了一声。
话音刚落,来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轧钢厂李怀德一行人。
“抱歉啊,赵所,来晚了。”
一进屋,李怀德便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走到近前,伸出手来和赵兴国握手。
“李厂长,来了啊。”
赵兴国见能说话的人来了,也不好绷着,哪怕他们粮所见人高一头,但是李怀德的级别已经属于高干了,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于是赵兴国连忙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和李怀德握了个手。
李怀德客气地笑了笑,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赵兴国的样子应该是还好商量,他来的时候就担心粮所恼怒直接报到分局走程序。
粮食单位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背景和经济体制之下,比起别的单位有着超然的地位,如果真的不讲情面走程序,他还真的是一点办法没有。
就跟之前的肉联厂一样,人家乐意卖你面子就卖你面子,不乐意鸟你,你也没法把人家怎么样。
和赵兴国客气地握过手,李怀德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许向前一眼,暗暗恼怒。
许向前见领导瞪了过来,自知理亏,连忙缩了缩脑袋,站在一旁,一声不敢吭。
待打过招呼,赵兴国伸手一引,请李怀德一起到茶几那儿坐下。
而在后面跟着进来的李卫国看清副所长是赵兴国后,则是“咦”了一声。
他也没想到负责和他们轧钢厂对接的是赵国兵的亲爹赵兴国,于是连忙上前打了声招呼。
“赵叔。”
赵兴国闻声转头,发现李卫国也在,笑了笑,伸手一招,也招呼他们一行保卫员一起落座。
“是卫国啊,来来来,一起过来坐,呵呵...”
李卫国当初帮赵国兵搞定婚宴食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么有能耐的一个小伙子,他也乐得让儿子赵国兵多亲近,连带着他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现场的李怀德、董建军和秘书小吴等人见李卫国和赵兴国如此熟络,不禁纷纷为之侧目,没想到他在粮所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在。
不过这样也好,有熟人在粮所,有什么事情也好说话一些。
待众人坐定,赵兴国唤来一人帮忙倒水,然后就给轧钢厂众人介绍了一下屋里的一干付粮员和保卫干部,顺便也简单地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
待赵兴国介绍完情况后,李怀德收敛了笑容,一脸阴沉地看向了站在角落的许向前,直奔主题。
“小许,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为什么会出这么大的差错,还有,这么多的假票是哪里来的?”
面额八百多市斤的假粮票,不仅够赵兴国喝一壶,也足够他李怀德栽跟头了。
要是不查个水落石,铁定得他李怀德背黑锅,谁让他后勤处归他分管呢,出了事情上面自然是第一个找他。
听到领导的质问,许向前里连忙解释道:“李厂长,我也不知道啊,我从出纳那里领到的粮票就是这样的。”
“我也没想到从出纳那里领到的粮票会有假票,而且还跟真的差不多,当时就没注意,只清点了数额,谁成想里面居然混了不少假票进去。”
说罢,许向前哭丧着个脸,一副倒霉透顶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问题是出在出纳那里?”李怀德皱眉问道。
“是的,从出纳那里领了钱票后,我一直揣在了包里,一路上都没有开包碰过。”
“谁能证明?”
“郭队长还有同行的几位司机师傅都可以证明,他们除了开车,同时还负责钱票和粮食的保卫工作。”
“从领钱票到现场和粮所的同志交付,全程都在他们的陪同之下,我保证没有做过任何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