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拖到后天?
没用的,两天时间而已,恒帝还是扛得住的。
人群中,方林没有开口,亦没有阻拦,尽管他知道,苏国公拖延这两天,基本无甚用处。
不过能多拖两天是两天,倒是不急,急的是恒帝。
等他再煎熬个两天,眼看就要松一口气了,再给他来个狠的,说不定更容易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带着这样的想法,方林自然不会急着开口。
而当着恒臣的面,孔郁做戏则是要做全套,厉声道:“你这是乘人之危!这般违背盟约,一旦国运反噬,苏老匹夫你担当得起么?!”
“自是不必孔相为苏某担心。”苏国公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军务繁忙,招待不周,孔相自便。”
“你……哼!”
孔郁骂骂咧咧地走了。
原地,众人的面色却是皆不自然了起来,更有甚者,比如毫不知情的军机处的人,再次开口道:“苏国公,陛下已然下诏,这般强行拖延,是否有失妥当?”
“万一国运当真反噬,无人可担当得起……”
“聒噪!”
“你是什么东西?老夫跟前,有你说话的份?!”苏国公本就烦躁得很,闻言丝毫不给面子,直接训斥道。
当然,以他的身份地位,也确实无需给对方面子就是了。
那人被当众呵斥,面色青白一片,不过终究不敢造次,只得低头道:“国公教训得是,是下官冒犯,还请恕罪,不过皇命在身,下官须将此事禀告圣上定夺。”
“你自去便是。”苏国公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对众将领解释道,“陛下下诏,便代表着我大周遵从盟约,并未毁约,老夫亦没有抗旨不遵的意思,只是整备军务确实需要时间,且将士们征战以久,疲累不堪,行动难免有些迟缓,仅仅两日而已,国运没那么容易反噬,尔等不必苛责,可容将士们稍缓。”
“我等明白!”
众将领露出会意之色。
随后,苏国公转头望向方林,认真道:“这两日,你去找天临城主,要求他们务必竭尽全力。”
方林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苏国公又道:“最多只能拖延这两日时间,两日过后,若事不可为,便就此打住……你小子千万莫要冲动!”
明明是你性子冲动,陛下让我来监督你来着,怎么最后成了你让我不要冲动了……方林面色有些古怪,不置可否道:“到时候看吧。”
“别到时候看!什么叫到时候看,你小子当真不要命了?”苏国公警告道,“以大局为重,莫要计较一时得失,到时候,老夫作为大帅,不会容许你胡闹!”
“莫要逼老夫军法处置你!”
得,来脾气了……方林揉了揉鼻子,并不想在这时候跟苏国公掰扯多少,点了点头,不再反驳。
两日的时间,尽管在恒帝那里尤为漫长,但也熬过来了,待时间一到,天还未亮,他便再次派遣孔郁,前往周军大营。
与此同时,大周京都的又一道诏令,再次抵达前线。
这次的诏令,措辞便有些严厉了,不过内容还是一样,责令前线大军,立即开拔,支援恒军。
当着孔郁等几名恒臣的面,军机处的人宣读了圣旨,苏国公面色凝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一声叹息,点头道:“传令全军,今晚开拔。”
军机处的人闻言,面露愕然,失声道:“不可!国公,陛下的圣旨是让你立即开拔!”
孔郁亦是面色阴沉,厉声道:“苏老匹夫,有意思么?这便是你周国的态度与诚意?!”
“你要两日时间整备军务,便给你两日时间,现在期限已到,你又要拖到晚上,你以为这点伎俩,便能逼得我陛下就范?”
“事到如今,咱们便明人不说暗话了,我陛下说了,匀国运之事,他会考虑,但绝不受胁迫!”
“白白拖延两日,我大恒损失惨重,你周国愧对盟友!”
“你当真不怕国运反噬?!”
说着,他不再看苏国公,而是望向军机处的官员,道:“还请阁下立即禀告贵国朝廷,苏老匹夫阵前抗命,破坏两国盟约,我大恒要求贵方严惩!”
对面,军机处的官员面色微变,沉吟片刻,望向苏国公,声音冷厉道:“国公莫要自误,若再不遵照陛下圣旨行军,下官便真要立即回禀了。”
“可一可二不可再,国公难道还想朝廷下第三道圣旨?”
不仅是他,就连前线的一些将领,亦忍不住开口劝说:“大帅,遵旨吧……既然事不可为,便莫要再坚持了。”
“方才孔郁老儿已经讲了,此事为何僵持,双方皆心知肚明,那恒帝吃准了我大周不敢违背盟约,至少这次,是不会再松口了。”
“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局势如此,今后机会有得是。”
“罢了……”面对众人的劝告,苏国公终究还是没能扛住,叹息一声,点头道:“传令下去,全军开拔。”
说话的同时,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方林,眼里的警告味道极为明显:别说话,听令行事,别整什么幺蛾子!
“我说,您老这般看我干啥?难不成我还能揭竿而起,造您的反啊?”方林倒是面色如常,见苏国公警告的眼神,摇头轻笑道。
“你给我老实点。”苏国公瞪了他一眼。
“我很老实啊。”方林说着,慢悠悠从怀里掏出老皇帝给的兵符,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暂时先替您接管几天大军而已。”
说着,他举起手中兵符,高声道:“众将听命,即日起,全军由我方林接管。”
苏国公从见到兵符的那一刻起,眼睛就瞪圆了,满脸的惊异:“陛,陛下竟然将他的兵符给了你?!”
不仅是他,能有资格在场的高级将领们,大多都跟他一样,是老皇帝当初的兵,见到兵符之后,皆是一副不可思议之色。
“苏国公莫要多想哈,陛下的原意是多加一道保险,并无其他意思。”面对众人的惊讶,方林替老皇帝找补了一句,随后笑着对众人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方某持陛下兵符,即日起接管大军。”
“传令下去,全军继续休整,原地待命。”
这般吩咐后,方林又望向军机处的人,再度露出一个笑容,吩咐许均道:“将军机处的所有人员,全部拿下,从现在起,封闭与京都往来官道,任何人都不得离去,同样,所有京都来人,一律拿下。”
“是!”
“这……“军机处的人傻眼了,他们根本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瞠目结舌道,”方,方指挥使,莫不成你想造反?!”
方林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本座不想跟蠢货废话。”
“拿下!”
待将士们将军机处的人全部拿下,方林笑着对孔郁等一众同样瞠目结舌的恒臣道:“还请孔相回去禀告你家恒帝,方某这条性命不准备要了,而我大周前线全体军士,至少在方某手下,假刀已成真刀,希望他审时度势,尽快做出正确决断,否则这柄刀会割下多少肉来,方某也无法确定。”
“你……好,好一个方指挥使!”孔郁的戏一向很好,惊怒之下,可谓是目眦欲裂,伸手指着方林,嘴唇颤抖个不停。
方林眉头挑了挑,赶人道:“怎么,孔相还不离去,是想方某留你吃个便饭?”
“……自作孽,不可活!老夫告辞!”孔郁用力甩袖,带着其余恒臣,愤然离去。
原地,苏国公久久不语,眼神复杂地望向方林。
良久,他才道:“到底,陛下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还是当真已经不放心老夫了……?”
方林连忙道:“国公莫要误会,此兵符乃是我去向陛下求来的,亦不是不放心国公您,只是多加一道保险,仅此而已,莫要多心。”
说着,他笑了笑,“这不,终究还是派上用场了。”
对此,苏国公不置可否,将视线转向方林手中的兵符,摇头道:“牧之……你湖涂啊!”
“此事一旦传回京都,便是死罪可免,你之前的所有功劳,可就皆付之一炬了……听老夫一句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方林笑着摇头:“为将者,想来更加应当明白,千万不要指望所谓的盟友,这次若不一举逼得恒帝就范,下次可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如此机会了。”
“如此天时地利,可谓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我想赌一把。”
苏国公摇头:“赌输了呢?”
方林再笑:“大不了重头来过便是,重归市井,闲云野鹤,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相比起赌赢了的巨大收获,这般代价,简直不值一提。”
见苏国公还要劝说,方林再度摆手:“国公无需多言,您老先好好休息几日,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唉……”见方林坚持,苏国公叹息一声,不再多言,缓步离去。
没走几步,他顿了顿,转身道:“陛下没看错你,无论能力、谋略亦或胆识,老夫皆不如你。”
“这本应是老夫该干的事。”
方林闻言一愣,旋即笑道:“一样。”
苏国公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点,方林懂,他自然也懂,可是他却终究没敢这般决断,还是老了,牵挂太多,牵扯也太多……胆怯了。
待苏国公离去休息,方林望向一众高级将领,干脆下令道:“传我命令,大军开拔,争取在孔老头下次过来之前,将前面的芩州给我打下来!”
“这个恒帝,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记住,这次不必留手,亦不是演戏,给我狠狠地打!”
“是!”
……
“方林!方林!朕必杀此贼子!”
恒国那边。
听到孔郁回禀,恒帝整个人都不好了,暴怒不已。
如今的大恒是多么水深火热,他自然清楚,整个朝堂也都清楚,好不容易顶住压力熬到了现在,本以为借着盟约约束终于扳回了一局,谁知竟然又出现了意外!
“该死的东西!”
“他怎么敢?!”
无人回答。
事实上,朝臣们被他的圣人之威压得快要站不住了,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开口。
还得是孔郁,也是没办法,因为恒帝此刻便怒瞪着他,别人可以不说话,他不能。
他低着头,斟酌道:“陛下,事已至此,老臣斗胆……这国运,不若便匀了吧……”
“孔相此言差矣,若匀了这国运,岂不是说明我泱泱大恒,当真被方林这黄口小儿摆了一道!”卢相当即开口。
孔郁起复以来的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可谓是难过的紧。
这还是孔郁一直忙于国事,暂时没有腾出手来对付他的缘故,他知道,孔郁此人极为心思缜密,定然早已知晓之前的事情乃是他从中作梗,一旦等他腾出手来,绝没有好日子过。
可惜,实在奈何不得他,而陛下眼下也正对他大为倚仗,卢相便只能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不管怎样,只要有给这老匹夫上眼药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见孔郁森然的目光望来,卢相把心一横,再度道:“孔相莫要这般看我,你身为我大恒宰相,却帮着他国说话,甚至要匀我国运!卢某不知,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夫是何居心?你当真瞎了不成?我大恒眼下是什么处境,你难道当真不知?!”孔郁怒斥道,未尝没有说给恒帝听的意思,继续道,“方林此举,显然是早就谋划好了的,现在他夺下了前线周军的控制权,又封闭了前线与周国京都的一切往来,那么,前线周军别说继续休整不前了,便是反攻我大恒,作为一支‘叛军’,亦不会违背周恒盟约,不会致使周国国运反噬。”
“这一点,你身为右相,难道看不清?!”
“至于等周国朝廷反应过来,处置这支‘叛军’,天知道要等多久!”
“你可知,我大恒现如今每日要死伤多少百姓?你等得起,百姓等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