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当中,刘宏、张让围绕刘沧整出的那点家底说来说去,凉州战事甚至提都没提。
而南宫当中,也有一处讨论刘沧,所论要点,倒是跟北宫多有不同。
“赵忠,你说让刘沧做个征西将军如何?”荷塘湖畔,凉亭雨歇之下,皇后何莲对一旁伺候着的赵忠问道。
“哎幼~我的娘娘诶,您这又想到哪里去了?那刘沧何德何能,怎能承受的起四征将军之职?就算有张让帮衬,陛下也绝不会允其开府的。”赵忠苦笑捏腔。
皇室上林,若说皇后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上林苑自然丰茂,其中可开良田万顷。畜牧、矿产尽有,资源极其丰富,为皇室私产,若是开发得当,足以让皇室守土成国,威压汉地。
这种说法可不是不自知的夸张,虽然上林苑仅郡县之地,但汉地世家豪强百态,何人敢言独占一郡资源,产粮出兵皆为正统,持帝王尊御,屯军十万,汉地谁敢言敌。
就像刘宏要组建的西园八校,其实吧,这西园八营不是刘宏首创,他只不过是又自作聪明的换了个名字而已。
西园八营严格来说只能说是再建,因为大汉除了北军五营,原本就有南军一说。
北军征伐在外,南军拱卫中央,各有分值专精,所谓西园八营,即是光武之时被取消多年的南军。
南军即为禁卫军,而当年刘秀废除了执掌地方兵权的郡国都尉,以后又罢轻车、骑士、材官及楼船士等,实际上取消了地方军队。
而这一切的举措中,撤销南军,独留北军五营,不可谓不是一种表率,又或者是一种妥协。
简单概括,老子都不要私兵了,你们再搞地方武装给老子看看!
东汉不止地方军事力量大减,皇室的力量同样也大幅度削弱,维护了地方稳定的同时,也就有了宦官、外戚之间那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倒灶破事。
其中利弊,仁者见仁吧。
原本的上林苑可谓皇室根基,东汉之后逐步削弱,但骨架扔在。可到了刘宏时期,少府常侍倍增之后,也就彻底完犊子了。
皇后想在意也没什么可去在意,她还不至于大力发展上林苑畜牧去跟她本家抢生意。
可刘宏率先开启了地方武装的口子,然后又提出了几乎等同南军的西园八校。这里面牵扯的诡异之处可就多了。
何莲既不希望皇室实现经济独立,但又不愿意看到西园军权再落入大将军手中,对上林苑越发关注的同时,心态也可谓各种矛盾。
对于赵忠压着声音的反驳,何莲没有在意太多,目无焦距的看着池鱼戏水,眼中闪过初见刘沧时的情景。
“本宫还是小看了那刘沧,驱虎逐狼,携五百精兵,一战除名煌中义从胡,数月之间,扭转凉州局势,此子可为军主,赵忠,本宫该如何对他拉拢才好?”
何莲如同喃喃自语一般,对赵忠问道。
刘沧的战绩太让她意外了,何进能放刘沧出征其中少不得何莲的交代。
原本何莲只是想表示自己言出必行,她想让刘沧知道,只要站在她这一边,她也能让大将军不在兵事上针对他。
可这小子不但身怀异术,而且实在太能打了,眼看连她哥哥何进都慌了,何莲心中不由将刘沧看做能够制衡何进军权的最好人选。
何莲不针对何进,但瞅瞅继虎贲中郎将之后,连司隶校尉都给了汝南袁氏子弟,人家家里又是三公又是九卿,用的着你去张罗么?那司隶校尉的位置,给了张让大兄也好过交给袁氏子弟好吧?
这到底是何氏掌权还是汝南袁氏掌权?何莲不针对何进,但也不敢让何进失了约束。
“殿下,那刘沧到底还是诸侯王啊。”何莲这边一会懊恼自家兄长受人蛊惑,一会衡量刘沧的能力与心性,而一旁赵忠,提醒一般,轻声细语道。
“恩?”何莲挑眉。
“殿下,刘沧善战咱们算是都清楚了,但他那御兽之能亦不可轻视。”见何莲没有打断他的意思,赵忠继续道。
“凉州豪强多有桀骜,且看如今为了结好刘沧,甚至举其孝廉。”
“咱们大汉有多少野兽横行的山脉泽地,有多少人迹难至的荒野丛林?相比驱兽伤人,刘沧那以兽治兽的能力稍加善用就可让天下百姓传其良名。”
“老奴冒死直谏,太子登基之前,不但不能捧高刘沧,甚至还要对其做些打压约束才好。”说到此时,赵忠声音已经压倒极低。
“赵忠!你好大的胆子!”何莲恼怒满面,脆声厉喝。
何莲明白赵忠所说隐喻,毕竟刘宏怎么登上皇位的她比谁都清楚,但前提是先帝没有子嗣。
赵忠此时所言不但诋毁刘沧,更让何莲下意识认为其中也有诅咒她儿子的意味。
好吧,女人有时候是不讲理的,皇后也一样。
何莲骤然怒气,说实话,赵忠心里还有点懵逼:这,直谏来的?让您防这点诸侯王有啥错?咋说翻脸就翻脸了?
懵逼归懵逼,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还是让赵忠第一时间跪爬在地。
“殿下息怒!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赵忠语气稍有慌张,更多还是关切。
“哼!皇子辩当为太子,汉室正统谁敢轻乱!?”何莲不满质疑,赵忠心下恍然。
失策了,赵忠转瞬明白了何莲发怒的原因,心中懊恼失言,却也多少有点委屈:皇后不识人言否?
“老奴该死,老奴只是担心刘沧名声做大,会引来图谋不轨之人。”赵忠跪伏在地,诚惶诚恐道。
“哼,刘沧能力如何不论,但他处事强硬,除了反贼,何人会去图他?”见赵忠恐慌,何莲多少消气,思索赵忠顾虑,片刻不屑冷哼。
“起来吧,枉你与那些世家豪强多有纠缠。世家求稳,最忌外人在其族地做大名望。便是刘沧能够惠及万民,其间涉及人口与世家对豪强的制衡种种,别说良名天下,稍有不慎,毁誉参半都是轻的。”
“本宫问你,换你,你会予他人便利,寻自己麻烦么?”何莲质问,赵忠露出恍然表情摇头。
这些赵忠都知道,但他本来就是试着给刘沧挖坑而已。
赵忠很想告诉何莲,他家两个兄弟也能制衡何进,而且更加贴心亲近,更不用琢磨怎么拉拢,刘沧虽然说不上挡他的道,但让这个张让侄婿做大,他多少有些不太甘心。
“殿下所言甚是,实乃老奴思虑不全。”别管意气用事还是什么,何莲既然这么说了,赵忠陪衬认同。
“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本宫却也不希望刘沧被世家拉拢,好好的汉室宗亲,当一心汉室才好。”何莲俏面恢复平静,眉头又是紧皱起来。
“呵呵,殿下,这世家多以联姻方式串联,拉拢必有先兆。而蔡伯皆家事清白,只要其女正妻之位不变,刘沧跟哪些世家交集几何也是一目了然。此事老奴定为殿下严加关注。”赵忠一旁轻笑。
“恩,刘沧寻了蔡邕之女倒是福气,听闻此女才貌双绝,回头宣入宫中,也让本宫多个说话之人。”何莲若有兴致,赵忠点头称是,将此事记在心中。
心中思索如何能拿捏刘沧,但脑中闪过对刘沧的印象,何莲心中似乎又有些莫名发慌。
“赵忠,本宫若欲与刘沧亲近,又该如何收其之心?”放弃拿捏刘沧的打算,何莲对赵忠问道。
“殿下,刘沧出征便是外官,后宫不适干政。”赵忠轻声,观察何莲表情,见她皱眉并未恼怒,这才继续说道。
“殿下不好为刘沧谋取官职,只需让大将军莫要寻他麻烦,回头老奴与那刘沧亲近一些,他自该知道殿下对其帮助。而且不是还有蔡邕之女么?”
“只是殿下若是表现的太过明显,恐怕陛下那边会对刘沧猜忌不满。”赵忠皱眉,面带苦恼。
“呵,陛下对刘沧不满关本宫何事。”何莲冷笑,不过转瞬无趣般摆手。
“算了,张让对刘沧多有照护,以后少府方面,若有牵扯刘沧的事情少跟张让争执,多与本宫汇报。你且去北宫伺候陛下吧,有事本宫命人唤你。”
说话间何莲似乎没了兴致,起身打算离开。
“喏。”赵忠应声,随行何莲离开池畔,望着何莲离去的背影,赵忠眼中不乏嫉妒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