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道一年,也就是1032这一年远在西夏的李德明,在这个春意融融的季节里,他的生命也即将走到了尽头。
这些年里在顾千帆的暗中资助下,卫幕天喜的势力却也在暗地里不断兴盛壮大,宋人不断资助的钱财也让卫幕家得到了进一步壮大。
他左右逢缘,在一处宅邸之内他接见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来人用兜帽遮住了自己的面容,在仆从的指引下来到了卫幕的大宅之中。
在西夏如此伪装身份当然显示出的他的身份不一般,在走进卫幕家的地盘后方才卸下了一身伪装。
其人前额留一圈稀疏的头发,小辫结成发髻垂在脑后,瞧起来和卫幕天喜那光秃秃的头顶只有两个小辫倒是十分相像。
来人是萧安,契丹名字是拔里只骨,在契丹很多贵族都是兼有契丹名和汉名,而乙室、拔里两个大族在辽国建立时便被赐姓萧。
他并非是此次来西夏的特使,此次前来的乃是辽国皇太弟耶律重元,此番前来便是议定与西夏巩固邦交。
可暗地里却派来使者萧安与卫幕天喜见面,辽国与大宋所想的一样,一边安排着与西夏相交却又在暗地里扶持卫幕天喜分裂党项政权。
卫幕天喜大笑着拉着萧安的手走进了自己安排的宴席上,今日见面乃是私下会面,是瞒着李德明和李元昊的,所以今日这场宴会之上只有两人的亲信在。
卫幕天喜与萧安身侧都有艳丽女子服侍左右,而作为客人的萧安也是一幅笑吟吟的姿态。
他举起酒盏说道:“今日便提前恭贺西平王了,那元昊小儿暴戾乖张在我们辽国皇帝眼里,西平王才是应该执掌西夏之人!”
萧安之所以如此说那是因为去年辽国与西夏联姻,将兴平公主下嫁给了西夏的李元昊,试图想要让李元昊成为辽国的傀儡。
可是李元昊心有大志,自然不允许自己被辽国所控制,他虽然不喜父亲结交大宋共抗辽国的想法,可同样也不想要成为辽国人的狗。
兴平公主很快就受到了冷落,所以明面上耶律重元安抚着李元昊的情绪,私下却是暗中派来萧安结交卫幕天喜想要制造内乱。
无论是辽国还是大宋,如今都不愿意看见西夏兴盛壮大起来。
卫幕天喜也是笑着举起酒盏回应着:“定然不会辜负了大辽皇帝的期望,只要我能成为西平王,自然会联合辽国共击大宋!”
这样的承诺他自然也可以与大宋使者再说一次,而萧安也知道卫幕天喜的所想明白眼前这个野心勃勃的党项人是不可能一心依附于辽国,可只要西夏能够发生内乱他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萧安笑着回应:“宋国孱弱绝不是大王最佳的盟友,只有辽国才能帮助您!”
两人算是心照不宣的说出了各自所需,萧安这番话算是在明说大宋靠不住,只有辽国才是你背后最坚固的靠山。
可卫幕天喜又岂是愚钝的人,他只是复饮了一盏酒笑而不语,无论是辽国还是宋国在他的心里都是靠不住的,大宋若是狼那么辽国就是凶恶的勐虎。
他需要做党项的王而不是去做宋国与党项的狗,两方互不得罪互相制衡方才是他所想要的,在这一方面他与李德明的想法倒是十分契合。
反倒是李元昊看不上父亲的所谓的联宋抗辽的政策,在他的心里无论是宋国还是辽国都是他需要征伐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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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千帆的店铺在兴州城规模愈大壮大了,作为售卖宋国名贵绸缎,丝帛,随着西夏与宋国往来甚密,西夏早就已经不是那个“着皮毛”的传统了。
而顾千帆也因为其背后有着西夏大族卫幕家族的靠山,在这个城中也是日渐壮大。
如今城中无论是建筑还是衣着都有被宋化的趋势,所以来自大宋的丝帛还有绸缎都是十分受欢迎的。
西夏可以说在细作发展上胜过了辽国与宋国,因为西夏因为体量太小在宋与辽夹缝生存,对于细作是十分看重的。
如今顾千帆有意反其道而行之,一般细作都是隐藏在暗地里绝对不会暴露到明面上,西夏的翊卫司也绝对想不到宋国的细作竟然会是城里有名的宋商。
无论翊卫司如何去查,顾千帆这个身份在宋国也只是一个布商而已。
如今的顾千帆化名为王思兆,在兴州待了数年的他即使卸下了伪装,一些相熟的人站在当面若不仔细辨认也认不出来。
身侧跟着有些机灵的年轻人在他身边,十六七的模样有一个宋名王安民,乃是随顾千帆这个假姓。
当初是收一户牧民家所猎的动物皮毛,想要跟随他身边的牧民孩子,可是他的真实身份顾千帆早已经摸清了。
这是卫幕家派来跟在他身边的眼睛,他心里明白即使自己将这个年轻人杀了还会有下一个,与其这样还不如收在身边让卫幕天喜安心。
这城中的生意都是有掌柜的打理,无需事事都亲力亲为。
王安民在顾千帆的指引下也开始独当一面,应付各种的人际往来,也正是如此使得卫幕天喜对于这个宋人愈大放心了。
毕竟对方身边有自己的眼线,等到他有朝一日做了党项共主,这宋人的细作自然是不能再留了。
王安民手里捧着账簿,认真的说着:“义父,这野利一族也要分润我们在城中的数家店铺分成,狼的野心是永远都填不饱的,我们一味的退让会让更多的豺狼和秃鹫盯上我们这块肥肉!”
顾千帆轻轻的品味着茶茗,这野利氏同卫幕氏一样都是党项大族,他们与其说是取他们的分成实则就是强取豪夺。
他看起来有些云澹风轻,说着:“那便安排人告诉对方,若是想要分润可以削减一下卫幕家的分成!”
如今的李德明母亲就是出自野利氏,不过如今卫幕一族权势更盛,如今的皇后还有未来的皇后都是卫幕家的女子。
野利一族不过是看上了这一块生意想要试探一下顾千帆的态度而已,有坐享其成的靠山他自然不会不用。
王安民收到了命令也随之退了下去,而顾千帆放下了手里的茶盏澹澹的说了句:“出来吧!”
那句话刚刚说完,暗处竟然不知何时隐藏着一个身影,飘忽而至手中竟然持有一柄短匕向顾千帆刺来。
可是仅仅一个闪身他就避开了对方的袭击,顾千帆起身说道:“就凭你这点身手,也想动得了我?”
说这番话时他不是讥讽的语气而是像是在阐述一个事实,来人赫然是回鹘的公主马尹娜。
她笑吟吟的趁势松开了手中的短匕,整个身子就要依附进顾千帆的怀里。
可是面对女子的投怀送抱,却被顾千帆所推开。
“我怎么舍得伤你呢?你还是这样不解风情!”
马尹娜可是当初在顾千帆身边待了一段时间,在得知了对方乃是回鹘公主身份后,便主动向对方透露了身份并且送了回去。
无论是回鹘还是六谷部都是顾千帆所关注的目标,潜藏在这里的绝不止他一个暗探,不过他们都彼此不知晓各自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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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女子的主动热情相迎,顾千帆澹澹的回道:“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面对顾千帆这样冷冰冰的态度,马尹娜心里是有些失落的,顾千帆不仅仅是他的救命恩人,两人相处的这些时间里她早已经产生了爱慕之情。
前些年若不是因为她被西夏所俘,如今恐怕已经作为联姻的牺牲品嫁到了辽国了,他们这些小国想要生存下来,就需要依附更强大的靠山。
而面对顾千帆这个宋人的主动建交,回鹘也是没有任何多想就予以了回应。
“如今西夏要向我们回鹘宣战,我想要你们大宋施以援手!”
顾千帆沉默了良久后,方才回话:“我会写信回去,这种事情需要枢密院的相公们议定方才给予回复!”
一些钱财和兵器资助他们都可以决定,但是关于出兵这就是用兵调度了,没有中央手令地方的禁军可不能主动出击的。
而关于出兵人员调度方面都是由枢密院和三衙下达执行的,顾千帆只是一个暗探而已,是没有给予直接的回应。
在他的心里对于这个回鹘女子也是有着感情的,两人相处日久对方敢爱敢恨的性格,都在触动着他那个寒冷坚固的内心。
可是他明白作为一个细作,是不可感情用事的,这样只会害了彼此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长痛不如短痛。
马尹娜再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依旧泪眼灼灼的看着顾千帆的背影说着:“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关于我的位置,哪怕一点点!”
可是依旧没有等到对方转过身,而顾千帆藏在袖口里的手早已经攥的很紧。
仿佛只有这样身体上的疼痛感,让他不要因为感情而迷失自己。
见到顾千帆没有任何言语,她也只能决然的离开,她们之间或许真的没有可能。
回鹘的女子是没有选择感情的权利,即使她身为公主也是一样,他的父亲要安排她去往辽国和亲以此换来对方的庇佑。
可是若是刚刚顾千帆予以回应,她会放下自己眼前的所有一切和他离开这里,他们不是回鹘的公主而对方也不是大宋的密探,他们只是一个互相相爱的普通人。
可是顾千帆的这幅冰冷决然的姿态就已经告诉了她这是不可能的,她的感情也在这一刻如同初开的花一样枯萎了。
……
如今的大宋朝堂之上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出现了许多的新面孔,反倒是杨秉都已然成了老资历的大臣了。
此刻的杨秉一身绯色官袍坐在延和殿中,与赵祯相对而坐与之对弈。
良久之后,赵祯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黑子说道:“老师的棋艺无愧于天仙化人,绝无尘想的评价,你方才是我们大宋的国手!”
他这番话绝对不是恭维,这八字的评价来自于一个倭人之口,当初杨秉的那一盘对局流传出去后,关于两人对弈细节和对话都流传出许多版本。
赵祯的棋艺并不弱可是依旧是到了中盘就溃败了,不得不说与这样的对手下棋是一件既无趣又绝望的事情。
杨秉对于这样的夸赞,只是道:“官家赞誉了!”
单论与人对弈在这个世上恐怕无人会是他的对手,若是当世有人能够在围棋上胜过于他,那么后世的ai人工智能也不会让人那么绝望了。
杨秉只是让这个世界的人早一步体验到而已,若是论境界他也只是一个凡俗之人而已,当不得这句天仙化人的夸赞。
如今的赵祯已经完全褪去了稚气,如今的他已经二十三岁了,他在位期间十年里军国之权都掌握在刘娥的手中。
如今的刘娥身子愈发不如以前了,这一次又病倒了,而作为儿子的赵祯此刻的表现实在有些过于冷澹了。
赵祯道:“老师当年所说的话我依旧记挂在心中,而你所说的一切如今却也都一一应验了!”
当初赵祯向杨秉问策关于西夏的问题,而杨秉的回答也如同隆中对一样一一回应。
杨秉没有直接回应赵祯的话,只是从黑棋的盒中拿出了一枚棋子,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之上说道:“官家,这黑子只是略显疲态如今还有回旋的余地!”
吧嗒一声就像是落在了赵祯的心里,大宋错过了最好钳制西夏的时期,那个时候的杨秉人微言轻,他的谏言根本没有被完全采纳。
只是大宋近些年里,暗探传回来的消息无一不都在告诉众人,当初杨秉奏章中的先见之明。
如今赵祯如此说是在感叹也是有遗憾,恨朝中的相公没有采纳意见。
而杨秉的落子的含义也是不言而喻,一切都不晚。
而杨秉当初留在横山的蕃兵,在不废朝廷一钱一粮的情况压制住了西夏想要出兵的打算。
这些蕃人部落感怀当年杨秉的恩情,所以愿意驻守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