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虽然对待杨秉情深,可也容不得他们之间的感情里容下另一个人。
听到对面的吴小娘的话,神情间有所触动可恍忽片刻又恢复了过来,低声道:“不过可惜这位小娘子一番深情全都错付了,在感情方面他就是一个榆木疙瘩!”
吴小娘没有说着什么,只是微微低头算是道别。
她向来就是一个温良内敛的性子从来不喜欢与人争,她自小便坚信的就是若是强求来的多是不长久,这是她自小在吴家生活这些年里得来的经验了。
而赵盼儿也随着女使出了大殿,吴小娘跪在庄严宝像的佛祖面前,双手合十闭目在心中喃喃道:“难道我与杨秉当真这一世没有缘份吗?可我心中却始终放不下执念,还望您能够指点信徒迷津!”
紧接着对着身边的桃夭说道:“以后莫要再胡说了,杨正言乃是清正的君子,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不仅仅坏了他的清名,也是坏了我的名声!”
身侧的桃夭立刻惶恐不安的安分的应是,显然她话出口之时没有想到这更深处,若真是坏了自家姑娘的名声,她可就罪过大了。
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声名了,尤其是这样高门大户的女子尤其看重。
虽然对于下人甚为宽厚可也并非处处优容,这些约束和教导下人的手段都是家中的大娘子亲自教导的。
……
如今进京赶考的士子,周祯如今已是第三次进京赶考了,他本有放弃科举之念,不过后来赵恒的拿番勉励也算是重拾斗志。
这京城樊楼便是这七十二正店之首,这里前来吃酒往来的客人可谓是人群熙攘。
周祯下了马车,与京中好友约在了这樊楼吃酒,周祯比起过去也是洒脱了许多,这几年里他四处游学,如今至汴京心中也是感慨颇多。
其中一名士子说道:“要我看来,到了汴京不来这樊楼吃酒,却是少了许多的滋味!”
这些士子多是与周祯年纪相若,如杨秉那样不满双十之龄能够进士及第而且还是进士科第一,已经不能称呼少年英才了,而是天生的读书种子了,多数都只是中上之资已是很难得了。
他们的年纪多是二十七八,家中都是有妻室甚至孩子都已经到了蒙学的年纪了。
他们出身士族,有了家室丝毫不影响他们外出求学,就连周祯也在前些年里与一位士族女子结了亲事。
而在这些人中唯独一人是一个例外,那便是苏州士子朱训了,朱家在苏州也是颇享盛名的,朱家的藏书楼贺云楼即使在整个大宋都是誉满天下。
人们常言苏州收藏甲天下,贺云楼收藏甲苏州。
如今这个时代书籍就是最为宝贵之物,做学问的必需品,士族能源源不断培养人才,跟有师资、家风、家训有关系,跟有藏书、藏品也很有关系。
朱训虽然是士族出身,相貌并不出众甚至是低于普通人平均线的水平。
身子矮小,面白过耳甚至唇不包齿,就是一个身材并不高,瘦瘦小小而且面色有些苍白,有些龅牙的模样。
可他却是一个颇具才华的人,不过却是偏才,他是金石专家,好雅乐精通音律,在苏州同样是音律大家,且心胸开阔虽然有些在意有人会对于他的容貌指指点点,但是却不会对此人生出报复之心来。
周祯交友向来不是一个颜控,他是一个看重才华之人,如欧阳旭和杨秉都是因为其才识方才相交甚密。
毕竟不论欧阳旭人品如何,他也是与杨秉同科进士的前三甲。
当然也有更深层的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们都是士族出身,如欧阳旭也只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
倒不是周祯结交好友看重他人家世,而是同处于同一个交际圈里。
听着众人的应和声,周祯却是瞧出了朱训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酒保将众人迎了进来,觥筹交错之间便是大谈理想与抱负了,此刻的他们怀有最真挚的报国热枕。
每一个未曾步入仕途的年轻士子,他们多少曾经都是一个怀有理想抱负的人。
一士子向周祯敬酒说道:“周兄,我听闻你与杨正言乃是挚交,当初听闻扬州的那篇《与师说》便是酒后所作,莫非杨文瑜当真如李太白那般才思如泉涌?”
周祯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瞬间是恍忽的,两人当初同时进京赶考,如今他仍旧是赶考的士子,而对方已然是当今官家身边的近臣。
这些年里与杨秉的书信往来却是寥寥,多是兄长与对方书信不断,并不是因为地位而带来的关系疏远,而是他性子便是如此。
当初看着当初与自己共同从杭州来到汴京的人,却是飞到了极远之处心神还是有些落差感的。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了精神,神情松弛笑着说道:“那我得谢灵运的那句天下文学之才一石,他杨文瑜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人共分一斗,不过这也只是一句笑言,我等进京赶考的士子若是无此等心胸,谈何在这天下读书人之中独占鳌头,蟾宫折桂!”
原本神情有些暗澹的朱训也举起酒杯说道:“是极,我等当有此心胸才是!”
能操琴,谙音律,善行草的他却是屡试不第,少年便成才的他,无疑这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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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也是对于他的一番激励,他颇为认同。
待宾客兴尽而归之时,周祯身上虽有酒气却也只是微醺状态,在下人的搀扶之下就要上了马车。
身后一个声音唤道:“周兄还请等等!”
等到宾客散尽方才道出所求之事这不是碍于颜面,而是顾及于对方的感受。
毕竟皆是兴致相投的好友,若是在堂上有事相求,那所求之人也不好当面拒绝。
周祯转过身,脸上挂着笑意温煦的说道:“怀仁有什么事情便说吧!刚刚在席间就瞧出了你怀有心事!”
朱训假作生气的说着:“原来你在这里故意候着我,我的心思倒是尽被周兄看穿了!”
不过脸上装出来的愠怒,一下子也就褪了下去向周祯作揖。
周祯立刻推脱着说:“怀仁快快起身,何故要如此多礼!”
“不过你所求之事恐怕我无法帮你办到,还请怀仁多多见谅!”
朱训一脸的茫然,这周祯难不成是料敌先机的诸葛孔明不成。
便又听见周祯说道:“怀仁,我家虽然与吴家乃是世交,可与吴家结姻之事我可帮不上忙!”
朱训听到了周祯的话一下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说着:“我真以为你能够看穿我的想法呢!我这幅相貌,那吴小娘子怎么看得上我!”
他惯以自嘲,虽然有时候也会被名望所累,可整体上性子率性洒脱的人。
周祯这些日子里因此事忧虑不已,杭州周家与苏家的关系人人皆知。
如今吴家出了一个在朝中任副相的相公,膝下如今有一个独女尚未婚配,那些尚未娶妻的士子都在想着如何攀上关系,能够迎娶吴家三娘子进门。
而朱训恰好也是尚未婚配,所以以为也是因此事有所求。
听到朱训并没有此目的,周祯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甚至身上的醉意也散去了些。
周祯说道:“怀仁,以你我之间的交情,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不会推辞!”
朱训神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抓住了周祯的衣袖说道:“周兄所言可是当真?我想要让周兄替我引见杨正言一面,如此神仙中的人物若是不能一见,当为此生最大的憾事!”
“你…”
话没有说出口停滞在口边,只是面色有些古怪,仰慕杨文瑜之才的士子不在少数,可是如朱训这般但是罕见。
且向来文人相轻才子多是恃才自傲,朱训在苏州便是颇有才名。
周祯缓缓道:“我当然愿意为你引见,只是如今文瑜已是天子近臣,若是公务忙碌没有相见的时机还望怀仁莫要怪罪我才是!”
朱训立刻说道:“怎会如此,此事有劳周兄了!”
朱训除去仰慕杨秉的德行和才华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当初他身为苏州的围棋名手,被一他国棋手所击败,使得他耿耿于怀。
后来他再次去拜访那棋手之时,对方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他的面前摆出了那幅棋局,在一番追问下方才得知这白子的棋手身份,正是誉满汴京的杨秉。
所以席间听闻了周祯与杨秉的关系相交甚密,方才有此请求。
……
“盼儿可怜了你了,若是杨秉是一个有担当之人,你还算有一个好依托,可若是他依附了他父母,你孤儿寡母该如何面对呀!”
孙三娘如今也是身怀六甲,身旁的女使可谓是唯恐家中主母有任何磕碰,她在这家中如那官家娘子一样。
有杜长风的疼爱,所以府中上下的奴仆都不敢有任何不敬。
杜家乃是京中大族,有经验丰富的大嬷嬷看护着,孙三娘虽然不得自由可身子修养的却是不错。
身侧的嬷嬷说道:“娘子,您这身子可千万不能有太大的情绪,大夫说了您得多多修养!”
如今的赵盼儿也有孕在身,身侧女使的陪同下方才登门与孙三娘见上一面。
孙三娘对于这家中的老仆,她多不会去发脾气,她明白杜长风处处护着她,所以她也不想让这些老仆去大娘子那里说念叨她的不是。
赵盼儿道:“若是他负了我,我便带着孩子回到钱塘抚养他长大,让他做一个言行操守都端正的君子!”
“不过我相信他,无论前面是遍地荆棘,还是刀山火海,他说过都会与我同声同气,一起去经历这些!”
孙三娘虽然相信杨秉的秉性,可是在这个时代向来都是孝义为先,孩子启能忤逆大人的意见。
赵盼儿神情慈爱的抚摸着那如今并未凸起的肚子,说着:“无论何时,我都会相信他!”
赵盼儿也听出了杜府老仆的送客之意,她心思如此敏感的人又如何听不出来。
性子向来骄傲的她并没有在此刻言语相讥,而是看在孙三娘的面子上,说着:“如今三娘你的身子需要静养,我也不作多叨扰了!”
孙三娘明白可是却也有着许多的无可奈何,只能与之道别。
只是待到天色迟暮,杜长风一脸谄媚讨好的笑着看向孙三娘说着:“三娘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这是樊楼上好的糕点,我知道你如今怀着身孕行动不便,所以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尝一尝味道如何!”
可是孙三娘听到后,厢房内坐着的她侧过了脸去。
杜长风将捧盒放在桌上,蹲在了孙三娘的跟前说着:“娘子,府里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于是孙三娘将今日的事情都与他说了一遍,只是听到这些的杜长风也是无奈的神色。
这些老嬷嬷都是大娘娘身边的人,这大娘娘乃是她的继母,当初他的婚事便是随意为他指派的。
而他向来是一个温敦的君子,谨记和遵守着儒家的思想,即使这大娘娘有百般的不是,他也不能去指责和说道什么!
他只是心疼的将孙三娘揽入怀中,孙三娘啜泣着说:“你尚且都是如此,那杨秉真的能够做到违背父母的意愿,真心实意的去对盼儿好吗?”
这与人的秉性无关,如杜长风这样疼爱妻子,事事都会考虑妻子的想法和意见,可是仍旧有一道无法逾越的大山。
她哭泣的不是因为自己的遭遇,而是心疼赵盼儿的未来。
她擦拭着脸上的泪痕问道:“我听盼儿说起过,似是有一家高门的小娘子也钦慕着杨秉,这杨秉不会做出如当初欧阳旭那般的作为吧!”
“当真若是真要做那负心薄幸之人,我定要替盼儿向他讨一个公道来!”
杜长风在一旁的宽慰道:“三娘,你不必去多想了,文瑜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他心里也在为好友所担忧,当初便是因此而被贬谪西北苦寒之地,若是因为此遭若又舍下了青云之路,那这一生恐怕都是宦海浮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