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宫中禁卫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处理还是为首之人站出来说道:“太子殿下,官家有令将杨修撰关押进皇城司司狱之中,我等万万不敢耽搁!”
说着一个眼神留下了两名禁卫拦住了太子的去路,而他看向杨秉道:“杨修撰我予你方便,你自然也不会令我为难吧!”
赵受益明白此刻继续阻拦在这里已经没用了,所以小步跑向延和殿。
身后跟着一众宦官还有宫娥在身后,喊着:“太子,这个时候官家正在气头上,莫要过去了!”
看着环廊上跪着的宦官还有宫娥,她们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在此刻在触了官家眉头。
里面的赵恒已经被杨秉的那番话给气的有失去理智的冲动,在那边缘不断徘回。
大殿之中无数珍贵器物都化为了碎片,甚至有些宦官手上还有脸上被碎片溅到划伤,也依旧在原地不敢动弹。
身边的内侍已经吩咐了太医局的医师为赵恒检查身体,这些宫人即使赵受益让她们退去,可是她们却是一点也不敢动弹。
“官家,太子求见!”
有宦官走了进来向赵恒禀告,赵恒挥了挥衣袖道:“让太子回到寝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他自然知晓太子前来所谓何事,延和殿里的动静这么大,他没有想到太子与杨秉仅仅月余的时间,竟然感情如此之深让一向怯弱的太子都挺身而出。
赵受益面前的宫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说道:“太子,官家有命让您退到寝宫之中不要掺和此事!”
面对如此情况,赵受益没有任何退让而是小小的人儿,此刻竟然有了一丝威严气度:“退开,难道你要阻拦一位儿子向爹爹尽孝之心吗?”
那宦官立刻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的说道:“殿下,奴婢万万不敢有此念啊!可是官家有令在先,我等乃是奉命行事!”
让一位一向仁善的太子,变成如此模样看得出此事在他心头的重要。
就在宦官跪在地上之时他便已经走进了大殿之中,刚刚来到赵恒面前就跪了下来。
言语恳切的说道:“爹爹,还请您饶恕老师的罪责!”
赵恒冷着脸就要离开大殿,身边的内侍也要跟着离开。
眼神示意让小宦将太子带下去,可是就在赵恒在赵受益面前走过时,太子直接抱着赵恒的脚。
有些哭腔的继续说道:“爹爹您说过,翁翁为您留下了一位魏征,如今还请您将儿臣的魏征留下我!”
赵恒喘着粗气,呵斥道:“为了一个外臣,竟然连这点身份体面都不要了吗?”
“那是臣的老师,是那个教会我如何为人处事,待我亲厚的老师,放过他吧!”
赵恒从未与太子发过如此脾气,太子也从未如此违逆过他。
他的情绪再次无法平稳,身边的内宦说道:“太子殿下,官家的身子有恙,莫要再说这些话激怒于官家了!”
赵恒一字一句的说道:“给我将太子送回寝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是!官家!”
此言一出太子方才被彻底带了下去,而赵受益身体柔弱根本无法挣脱束缚。
赵恒扶着额头离开,口中喃喃道:“杨秉,杨秉……”
此刻在司狱之外的顾千帆面色坚定,身旁的陈廉一脸犹豫道:“顾头儿,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若是被上面知道了,可是死罪!”
顾千帆道:“此事皆由我一人承担,杨修撰可以为那百万生民不恤此身,此等好官绝对不可倒在了这里!”
曾几何时杨秉所做的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虽然以往对杨秉存在过敌意,此事心中却是充满敬意。
这宫中内外皆是对杨秉所递呈的《陈情民事疏》,本该在赵恒的命令之外隔绝内外,不允许此奏章外传出宫外。
可是赵恒的命令太晚,以至于皇城司的动作也有些慢,还是有些副本外传了出去而顾千帆真是得到雷敬的命令负责封锁外泄的消息。
可是收到命令的顾千帆却是有意的将一些知道内情之人外放,所为的就是希望通过舆情向当今官家施压。
而此刻却是《陈情民事疏》此刻比起以往杨秉任何一篇流传的行文传播更广,而朝廷愈禁传播愈广。
甚至流传出读《陈情民事疏》不涕泣者不是忠臣,畏朝廷之威势者无风骨。
读书人在这一方面尤其执拗,抄录的副本一下子使得有了洛阳纸贵的态势。
无数人手中拿着《陈情民事疏》痛陈朝廷诸公无作为,甚至更有甚者言朝廷上下昏聩不明,若是连杨修撰这样清正之臣都被皇城司所戕害,那整个大宋又有何出路?这样的朝廷还有救吗?
作为宰相的萧钦言,门前别说以往的宾客门庭若市,反倒是有无数的百姓以秽物,以及一些菜叶扔至门前。
而萧钦言还无法命人驱逐,唯恐影响到态势无法控制,因为这百姓都从一些读书人口中得知了,这杨修撰传说中的文曲星君为了百姓所以被下狱。
而这个罪责没有安在皇帝赵恒身上,反而安在了新任宰相萧钦言身上。
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因为前任宰相柯相公的离去,而萧钦言的不作为不谏言才使得官家任性行事,且他本就背负有许多脏名。
萧谓一脸气愤的在中庭中大喊道:“给我将这群贱民给赶走,都是一些愚昧不堪之人!”
一边斥责道:“开封府衙役人呢?怎么下人通知了过了这么久人还没到,难道这个开封府尹难道不想做了吗?”
萧钦言从书斋走了出来,萧谓立刻说道:“爹爹!”
萧钦言面色倒是显得沉静些,说道:“这个时候谁都想明哲保身,这种关键时刻朝中任何一位中枢都会下位其中也包括我,他们怎么可能会过来替我分担压力!”
萧钦言自然明白,这开封府的衙役是不可能会过来将府外百姓驱逐走的,他们害怕闹的民怨沸腾,所以不敢担此责任。
要知道这可是京畿之地,若是这里都闹的民怨载道那么宫里的那位能够安心吗?
他虽然心中早有预料,这杨秉的一纸奏疏呈上去会闹出大动静,却没有想到会有如此轰动。
他面色严肃道:“给我更衣,我要进宫一趟我要联合百官,向官家为杨秉求情!”
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办法退让,不仅仅是他还有朝中百官这个时候都不得不被杨秉所裹挟了,因为民意汹涌不可不谨慎。
这其中不仅仅有百姓,还有那无数士子若是杨秉真的遭受重罚,那么引起的轰动只会比此刻更严重。
……
汴京书院之中,作为山长的张方平此刻拿着的正是抄录的《陈情民事疏》,读道:“不究其弊所不免,概以安且治当之,愚也。不究其才所不能,概以致安治颂之,谀也。”
不得不为之而动容,直言道:“我原以为杨文瑜之《与师说》情真而意切,文为心声令人读起数次而垂泪,而此文与之相比前者远逊矣,此文可堪天下第一疏,可真是字字皆是衷言,此等雄文,此等雄文无愧天下第一疏!”
此言一出听的诸多学正,还有在外学子的垂泪。
就在此时外面听见有动静,有一些心中激愤的士子说道:“这样的国弃去功名不要也罢,我独独就想为杨修撰讨一个公正!”
一人站出诸多景从,有人道:“杨修撰心中所想就立刻就去践行,他真正做到了自己所说的知行合一!”
从汴京书院的学子浩浩荡荡的从学院中离去,学院中的学正根本无法阻拦。
诸多学子皆是向教授自己学问的学正作揖离开,学正来到了张方平这位老者面前道:“山长,这该如何是好?”
老人放下手中的薄纸,此刻仿佛有千斤重一样。
他面色凝重道:“若是这天下读书人都失了风骨,这样的国还有救吗?”
“我一老朽之身也能够豁出性命来,还望诸位看顾好汴京书院!”
说着竟然要作揖离开,这位做了近二十载的山长竟然也要加入其中。
而在另一边杜长风正在半遮面的茶坊之中,他的脸上满是忧容。
此刻的赵盼儿手中拿着的是一份还未拆封的信,还有已经展开的纸张。
这是印刷的纸张,赵盼儿整个人如遭雷击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起了当年为百姓而死的父亲,此刻又看见了为这百万生民站出来的杨秉,那两个身影仿佛重合在了一起。
她的耳边一片嗡嗡声,听到这个消息的她面色苍白,手里拿着的信纸攥得很紧,迷茫的双神之中显示出的是无限的伤痛。
这封信乃是由青荷亲自送到半遮面的,杨秉离去前不仅仅写了这封信,还有一封交给了吴六,若是自己被朝廷定罪后,便将封送往钱塘老家。
原本热闹喧嚣的马行街,此刻却只看见一群士子浩浩荡荡的向着一个方向赶去。
葛招娣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外面的那些士子,都是为杨修撰伸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