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恒自继位后,数十年所培养出来的“君臣默契”。
这国策士大夫共治天下,这是崇文抑武这自然是压住了那些骄横跋扈的武夫,可同样朝中大臣也制约了皇权。
所以常常也有群臣过问皇家私事,所以赵恒也曾在朝上说起过那句:“事无内外,无不干预!”的话。
所以与其说他们在维护杨秉,不如说是在维持自己的权力,所以他们自然处在了对立面。
本该被萧钦言装表在家的那原版《六国论》,也因为赵恒的一句话献进了宫中。
柯政离开后,萧钦言所谓的宰相威严却是大大不如前任,他丝毫不敢违逆,可谓是毕恭毕敬了。
当然赵恒索要这杨秉的《六国论》原稿,为了也是来试探这个新任宰相是否对自己真的听从。
内廷与外廷不同,官家在内廷那些内宦还有宫娥面对赵恒都是诚惶诚恐,因为天子对于他们的生死一言可决。
而在外廷却不能对这些文人集团如家奴一样挥来喝去,且他有意让皇后参政的想法,以柯政为首的清流强烈抨击反对,这才有了萧钦言上位的契机。
……
今日衙门内并无要务,回到了府中换下来官府便准备出门。
绿珠出声说:“郎君,如今这整个东京城流传着帽妖杀人,即使有吴六哥护持着你也并不安全!”
说着还作出一脸惊悚之色:“那帽妖神出鬼没,这功夫再厉害也杀不了牠!”
杨秉在太常寺礼院的时候,便听起了一些同僚说起,自然比绿珠在民间听到版本更加贴切现实一样。
乃是有人故意为之闹出恐慌,据说疑犯已经被皇城司所抓住,如今已经在逼问背后元凶了。
他并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杨秉温声笑道:“不要疑神疑鬼的,这世上还有比人心更加恐怖吗?”
这种故布疑云的手段,所为的目标显而易见杨秉心里十分清楚。
只是对于这帽妖背后的元凶是谁有些猜测,却不敢肯定而已。
……
“桑伯,如今这东京城中暗藏汹涌,若是论人心诡谲党项人可是如何也比不过这宋人的!”
在一处酒楼的隔间之中,此人正摇晃着手中的银制茶盏神情散漫,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满是胜卷在握的底气。
而与上次两人相见不同的人,那时被寒霜侵袭面孔的老人,此刻却是一身锦衣华服甚至连鬓角胡须都透露着一丝不苟。
他就静静的坐在对面,语气沉稳:“我党项勇士可以插手其中,如先生所言将这水搅得更加浑浊!”
此人放下了手中的酒盏,一振衣袖道:“如今的局势远远没有你看起来那般简单了,这是清流一派和以萧钦言为首的后党暗自博弈!”
这位男子竟然对于个中事情了如指掌,而坐在对面的西夏细作桑伯却并不惊讶。
显然他对于男子的身份也是知晓的,当然这东京在西夏的细作只有他一人知晓坐在他对面男子身份。
只见那男子起身,来到了窗前看向外面繁华的街头说道:“如今这局势还不够乱,可若是再死上一个人方才最好!”
坐在马车里的杨秉望着喧闹的街市,耳畔传来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沿街商铺的招牌也是目不暇接。
前几日的帽妖桉告一段落后,街上又再次人头攒动人流湍急,这各家的店铺还有酒楼若是一直都没有客人,那恐怕得挂牌关门了。
这过往行人的脸上已经少有前几日那般惊吓和惶恐了,毕竟皇城司都亲自抓住了帽妖。
就在杨秉感叹热闹之际,一支利箭从高处疾射而来,紧接着数支利箭纷纷射来。
有些过往的行人因为在马车旁也遭受波及,被一箭给洞穿倒地。
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这马车的马儿因为受到了惊讶有些不受控制,而驾驭马车的吴六在第一时间紧拽缰绳使得马车侧翻。
而在马车里的杨秉好在吴六反应及时,仅仅胳膊处受到了箭伤,那白色长袍的衣袖立刻被鲜血染红。
好在不是致命伤,吴六立刻将马车内的杨秉接了出来,好在并不是致命伤。
只见几道身着黑色深衣之人从高处借力落下,显然这是想要赶尽杀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街上乱成一团,街上的百姓四散溃逃,有人高呼道:“帽妖杀人了!快逃啊!”
这显然与前几日帽妖杀人手法完全不同,可是有些百姓却是如惊弓之鸟将此代入了进去,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又再次紧绷。
因为帽妖桉方才发生几日,所以皇城司派了人手还在街上巡视。
此刻顾千帆恰好与陈廉在街上巡视,听见远处的动静立刻飞奔而去。
他们所在的地方人群太过密集,与其纵马还不如跑过去来的更快,顾千帆在离去时吩咐手下人管理好秩序,以免造成了践踏事件以致无辜伤亡。
那些身着黑色深衣的刺客,对方那些溃逃的百姓并不在意,而是直接冲向了马车翻侧的地方。
六名杀手手中皆持长刀,十数步的距离他们仅仅一个箭步就靠近了。
吴六手中并未携带兵器,只能随手拿起马车旁的木棍将杨秉护在了身后。
六人仅仅一个眼神交流,便三三分开形成两侧夹击。
杨秉这个时候并没有想着逃走,倒不是不愿意让吴六为自己殿后,而是他不通武艺且胳膊上也有伤,以他的脚程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会被追上。
这胳膊上中箭,虽然有吴六刚刚草草为他进行了止血的操作,可是也流了不少血已经面色苍白了。
这个时候即使五经俱通,才名远扬大宋皆知也救不了他,因为失血甚至大脑都有些眩晕感。
这些人武艺绝非普通人,仅仅一个照面的功夫三三夹击,吴六的身上已经有数创。
虽然都只是轻伤,可吴六也觉察出来了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人。
身后的杨秉看出了吴六也有些独木难支,说道:“吴六哥你走吧!他们的目标是我,以你的武艺逃出去还尚有可能!”
这番话乃是他真心话,这乃是他第一次身处险境,在杭州之时那钱塘县令派来的杀手被他有惊无险的避过了。
杨运州在来信中,说了当初刺杀之人的幕后主使。
如今却是死亡与他如此贴近,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他心中的确畏惧可是他觉得吴六有生的机会,没必要被自己所拖累。
吴六勉力笑道:“郎君,我这性命若是能够换的你活下去,那我吴六死的方才值得!可让你的性命,换我窝囊活下去,那方才是生不如死!”
“我是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能够活到现在我已经觉得够了,只是上天何其不公,偏偏要拖上郎君与我一起!”
他若是有那一杆钩连长枪再配上一匹战马,定然能够轻易冲出这包围圈。
要知道当年他乃是作为静塞军铁骑中的一员,面对的乃是辽国铁林军。
他一身都是行伍功夫,在这里还要一边护持着杨秉自然是施展不开。
且这些刺客准备的十分充分,已经提前将马车的马匹提前射杀,所为的就是防止吴六带着杨秉骑马离开。
这种近距离的技击之术,使得两人已经到了濒临死亡的时候了。
吴六并没有束手就擒的打算,双方即将越来越近。
就在此时后面听见了一阵箭弩连射,这些身着黑色深衣的刺客反应不及接连中箭。
他们中有人直接毙命,有人尚有一息尚存的也被身边同伴补刀杀害,然后自觉无法逃跑直接自杀。
他们纪律严明,对于生死澹漠的可怕仿佛对死亡丝毫不在意。
来人正是以顾千帆为首的皇城司众人,顾千帆眼见着这群黑衣人即将得手,所以自然只能用手弩。
否则等到他们靠近,这群刺客早就已经得手了。
吴六见到皇城司来人方才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快命人救救我家郎君,他中箭了!”
浑然不在意身上已受数创,要知道刚刚虽然顾千帆等人来的及时,可是有几人已经挥出了刀。
吴六身上虽然没有致命伤,可最后几刀带来的伤势也一点不轻。
他强撑着所为的就是亲眼看到杨秉得到周全,这样他方才安心。
在那酒楼的窗户处,对于街上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男子并没有因为失败而显得恼羞成怒,只是露出遗憾的神情:“有些可惜,这皇城司的狗鼻子格外灵,还有便是这些党项勇士竟然在如此长的时间竟然都没有杀死杨秉!”
坐在他对面的桑伯面色阴沉:“我们党项勇士不惧死亡,若不是那皇城司之人来得及时,这大宋的状元郎今日就死在了他们的手中了!”
那男人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之中的轻蔑一览无余:“只是失败了,不是吗?”
桑伯面对此人言语中对于西夏轻视,还不能有任何表示,毕竟在东京城里还需要多多依仗于他。
他只能沉声道:“这次失败了,我们下一次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