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寻来的厨子?虞祭酒捋了捋须,轻咳一声,道:“前头衙门借来的。”
前头衙门?一众名士怔了一怔:国子监的前头不是……
“那大理寺公厨竟有这样的厨子?”其中一个名士奇道,“我数年前经过长安时曾去过一趟大理寺,那公厨的厨子水准也不过尔尔,同外头饭馆里的可没得比!”
“岂止是没得比?”另一个名士接话道,“我有友人年初时来过长安,回去时还同我说起了大理寺公厨的趣事,说这大理寺的公厨叫全京城的厨子避之不及,还道这大理寺公厨自从原先的掌厨被他们大理寺的自己人送走斩首之后,这饭菜便叫人吃的味同嚼蜡,怎么短短几个月的工夫竟……”
一旁一个名士听到这里忍不住连连点头:“自民间选来一个手艺如此厉害的厨子虽说难得,却也不是没有可能。比起这个来,倒是那厨子竟肯入大理寺公厨当厨子才是奇事!”
说到这里,有人斜了眼拿着快子夹了一快子口水鸡入口的虞祭酒,道:“世南兄怎的不想办法将人弄来国子监?在你国子监当公厨可比在大理寺里,成日对上那群不知什么时候就将人给抓了的大理寺官员好多了!”
这话可算是戳到人的痛处了!虞祭酒忍不住扶额,叹道:“诶!莫说了!每每说起此事,便叫人难过啊!”
真真是阴差阳错,若不然,温师傅便去他们国子监公厨了!不过如今倒也无妨,左右大理寺公厨就在他们前头,过去吃饭权当饭前散步了。
一行人聊的正欢,那厢的王和却是难得的没有出声,似是真的饿极了,看了眼那赏心悦目的“竹舟”,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送入口中。
特意走到他桉前一观的名士见状,忙问王和:“如何?可美味?”
王和吃着饭,眯了眯眼,吐出了两个字:“尚可!”
“尚可”二字的评价听起来似乎有些差强人意,可既是多年的老友,自是了解王和的,知晓从这位王大才子口中吐出的“尚可”二字的评价可不一般,于他而言的“尚可”可说是极高的评价了。
是以,一听“尚可”,那老友眼睛顿时一亮,看着余下一只尚未掀开“竹窗”的“竹舟”,对王和道:“余下一只也掀开来看看!”
王和斜了他一眼,虽是没有应他,可下一刻,伸出的手却如他所言那般掀开了那“竹窗”:竹舟里,莹白的米粒同一粒粒红豆互相糅杂在了一起,红白相交,看起来无比的赏心悦目。
“妙极!”那名士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抚掌赞道,“好看!”
“不止好看,还香的很!”王和说着,另取一勺挖了一勺那夹杂着红豆的竹筒饭蘸着竹舟旁小碟子里晶莹的细糖送入口中,甫一入口,他便眯起了眼睛,连声道,“好!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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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是在竹筒里烧制的,那股竹子的清香早已掺杂在米粒、红豆与腊肉等物之中,原本便已香糯可口的米粒中带着那股独特的清香,叫人非但不觉得腻味,反而越吃越发的欲罢不能。
看王和一勺接一勺的将那竹筒饭往嘴里送去,众人早已看的口舌生津,纷纷效彷王和,要求先将饭送上来,他们要品一品这竹筒饭的滋味。
好咸口者偏爱腊肉的咸鲜香浓,尤其那股子带着烟熏松木枝的肉香叫人一勺接一勺,根本停不下来。
偏好甜口者则爱极了那股子红豆酥沙配上粘软糯米夹杂着竹子清香的口感,蘸上细糖,层层递进的清甜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明明当是酒菜吃到过半之后用来填腹饱肚的主食,却偏偏叫人吃的欲罢不能。虞祭酒哭笑不得,不过好在虽说舍不得那竹舟里的竹筒饭,可心中到底还惦记着接下来的饭菜,众人还是先行罢了手,继续品尝起旁的菜式来。
温明棠在后厨带着人忙碌不已,因着是宴客菜,比起素日里公厨的菜来,温明棠还做了些许的装饰。
将凋好如牡丹一般的萝卜花放入盘中,温明棠点了点头,摆手示意身旁的小厮将菜送上去。
忙至现在,主菜也上的差不多了,最后的甜点虞祭酒挑了温明棠做的加了薄荷叶的绿豆糕同盖了酒酿圆子的冰粉,这个提前便已备好了,温明棠松了口气,将后厨暂且交给一旁的小厮们,准备去一旁的凉亭里坐下歇会儿。
只是还不待她走入凉亭坐下,便听一道声音自身后响了起来。
“可是……可是明棠小姐?”
声音有些陌生,语气中也带着些迟疑,却还是准确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温明棠皱了皱眉,大抵是在大理寺呆了这么久生出的习惯,脑中本能的将此时骊山上的人走马观花一般的想了一遍,一个名字很快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荀洲!温玄策死前不久新收的那位得意门生,改投王和门下的那位。
她转过身,看向来人,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林斐、刘元他们惯有的审视。
十八九岁的年纪,年纪对上了!
容貌清秀,荀洲的阿姐既然能叫那裕王相中,必然美貌,有这么个美貌的阿姐,阿弟多半不会生的丑。这相貌之上也对的上了。
接下来便是他腰间悬挂的那只香囊了,香囊表面绣着大篆书写的‘墨香’二字,若是女子所赠,多半不会用大篆这等“端庄肃重”的字体来绣字,是以,当时在香斋里买的香囊。
巧了!香斋里有个叫墨香斋的老字号在文人雅士中似乎很有名头,她便曾看到过魏服、白诸身上佩戴过墨香斋的香囊,而墨香斋的总店所在地便是朔州,在朔州当地最是有名。
粗粗一扫,面前这神色中略有几分激动的年轻人同荀洲这个人都能对上,看来多半就是那个荀洲了。
正激动的荀洲对上的就是温明棠这般审视的目光,不由吓了一跳,恍然间以为自己对上大理寺的官员了,正想开口解释一番自己的身份,便听温明棠开口了:“荀洲?”
不必再解释自己身份的荀洲:“……”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点头道了一声“是”,虽是高兴面前的女孩子没有因他转投王和一事嫉恨他,可这般审视的目光还是看的人怪不自在的。
“你既然能寻到这里来,想来是打听过我的事的。”比起荀洲的不自在,女孩子的反应倒是寻常,她看向面前的荀洲,平静道,“当知晓我才被放出宫不久,对我爹的事一概不知。所以,你来寻我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