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龙焚毁皇城的命令刚下达,就遭到了江宁将军瓦岱的反对。
“湖涂,留着皇城,明妖投鼠忌器,不敢全面进攻,有利于我大清与那明妖周旋!”
瓦岱嘴上如此骂道,心里想的却是,反正他们这群人都被大清卖了,干脆投降算了。
他觉得,要是把皇城烧了,到时候明妖清算起来,他跑不了一个凌迟处死。
如果是刚入关的时候,瓦岱死了就死了,光脚不怕穿鞋的。
现在他身家丰厚,享尽了荣华富贵,可不想就这么死掉。
瓦岱心想,要是献出完整的明皇城,怎么说也能混个优待俘虏吧!
“传令下去,不准焚毁皇城,这是八旗驻地,八旗说了算。”
瓦岱没有听从老朋友于成龙的话。
“嗻!”
底下的镶黄旗八旗兵也很开心,毕竟他们住了几十年,都是他们的家了,烧了太可惜。
瓦岱的做法其实是对的,现在整个应天府,陆路和水路都被封锁了,康熙没有勇气在长江以南与大明缠斗,几乎没有援军,城内只收缩了八万兵马和五千多镶黄旗兵。
如果是寻常敌人,这种配置还怕守不下这天下第一城墙?
可是,对面是不讲道理的明妖啊,瓦岱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瓦岱不想烧,于成龙也没办法,因为大明的攻势已经开始了,他已然顾不上瓦岱了。
应天府城头。
一支清军巡逻队举着火把从城上快速走过。
为首军官转头正望见不远处十多个打瞌睡的士卒,立刻冲了上去,狠狠地给了每人一脚,又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滚起来!再敢偷懒把你们扔下城去!”
“是,是,上官饶命。”
守城士卒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不住告饶。
待那军官走远,几人却小声滴咕起来。
“明妖那么勐,还守个屁啊!”
“就是,反正康熙小儿都放弃我们了,闭个眼都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又有人道:“哥几个,明妖进城之后,咱们要怎么办啊?”
“你没听说吗?咱们绿营兵只要放下兵刃,一律发回原籍或者加入明军,既往不咎。”
“唔,这便好……说实话,要不是当官的不肯降了,谁他娘愿意在这里卖命?”
“可不是!城门一被攻破,我就去恭迎大明天军……”
一群绿营兵正缩在城垛子里聊得热络,忽见其中一人直愣愣地望向了城外。
“老陈头,发什么呆呢?”
“见着鬼了吗?”
老陈头战战兢兢地指向远处:“明妖来了!”
其他人立刻呼啦一下围到了垛口旁,果见月光下大片盾车当先,正缓缓向城边压了过来。
“明妖攻城来了!”
“这可怎么办?!”
南面城头上,绿营守备听到示警锣声,慌忙从军帐中钻出,抓住身旁副将急问道:“敌人从哪面攻来?有多少人?”
“回上官,四面都有。怕有数万敌军……”
绿营守备脑袋便觉嗡地一下,数万人马?
这么说明妖是突然发起总攻了?
他强自镇定下来:“无妨,兵来将敌水来土堰!他既四面来,我便四面守。”
作为负责江宁南面城墙防守的指挥官,他必须冷静下来。
此次大明的攻势可谓铺天盖地而来,盾车、云梯等各种攻城器具足有三四百部。火把更是密如繁星,至少有两万以上。
当然,朱克臧的既定方案始终不是强攻,攻城的伤亡太大,爆破仍是拿下应天府的核心手段。
为了让爆破更加顺利,有多次爆破经验的第六镇管镇钱延亲自上阵。
钱延率部缓缓跟着“主攻部队”的后面,虽然已有多次成功的经验,但此番他却紧张地手心冒汗。
身旁那些硝化棉的威力,皇上可是给他演示过,拳头大的一点儿,就能将一块巨石炸得四分五裂!
而且皇上还专门吩咐他,这东西极易爆炸,要他千万小心。
若是这三百三十斤硝化棉被鞑子铳炮击中,自己连同周围二三十丈之内的士卒肯定都会粉身碎骨。
他抬眼看到前面的浮桥已经铺好,用力拍了拍所备的盾车,高声道:“过城壕,然后隐入车中,随我速抵城下!”
“是!”
三百多第六镇的士兵立刻拥着盾车向前冲去。
这车与普通盾车大为不同,顶上大梁乃是钢条所制,铺一层浸水的棉甲,上盖两层铁皮。
虎蹲之类的小炮都能抗住一两下。
而缺点便是太重了些,不过有承天府那边最新制出的橡胶车轮用在了这几部车上,故而仅多添了四五个人便能照常推动。
旁边还有许多作为假目标的盾车吸引火力,远处则有大明炮兵火力支援。
城上喊杀声和铳炮声震天响,不过大明主要是羊攻,绝大多数人都躲在攻城器械后面,却也并无太大伤亡。
钱延在众人掩护下,有惊无险地抵达墙根旁,心中也是略松了口气,此处已是城头大炮的射击死角,最大的危险已经过去。
他立刻又带人沿墙拼命向北赶去,头顶上则是闷响不断,当是清军以石块之类砸下。
很快,他这几部盾车还是引起了敌军注意。
清军军官先是调铳手集中射击,见成效不彰,忙又让人搬来滚油,迎头浇下。
钱延听闻盾车上方呲呲直响,心知是热油触到了浸湿的棉甲,咬牙喝令道:“都加把劲!快!”
他话音刚落,十几只火把又落了下来,火触热油,车子顿时熊熊燃烧起来。
“管镇,就是此处!”
钱延顺着手下火把看去,根据情报,此处是应天府城墙的最薄弱处,几天前曾近卫军的大炮轰出一个很小的破口。
这个破口早已用土填了,但掘开应该不难。
他当即抄起背后钢铲,带头挖了起来。
在钱延身后不远处,近卫第六镇的官兵见“爆破组”已经就位,五百步兵立即弃盾车而出,朝城头齐射掩护,手中拿的却是清一色的掣电式步枪。
掣电式步枪威力巨大,射程远,从下往上射击,势能衰减就会小很多。
随着步兵开始压制射击,钱延头顶上的压力顿时大减。
不多会儿,钱延一铲子挖在了坚硬的东西上,发出堂的一声。
他顿时眼前一亮,“是城墙基石!”
随即又向身后一招手:“快!上硝化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