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花园,池畔东所。
这是十二阿哥的住处,现下不单单他在,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也在。
十二阿哥没有说话,可神色也舒缓许多,不再是平日里的木塑泥雕模样。
九阿哥收了笑,板着脸道:“反正你们乐意怎么热闹是你们的事,不许让五哥费心,也不许去哕嗦五嫂!五哥、五嫂脾气好,会想着亲戚体面什么的,爷可不会理那个,要是你们家不安生,你阿玛管束不了妻子兄弟,那还做个屁的司仪长,爷到时候给五哥举荐新人,爷就不信五哥不给爷这个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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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掉落了前一章,大家别落下,今天还是勤劳的小九。^_
最小的十五阿哥都咽下口水,带了期盼,道:“肯定是九嫂琢磨出来的,会很好很好吃。”
等到外头的泥巴壳敲打,荷叶也打开,香味萦绕。
四人就分食了这只鸡。
十四阿哥与十五阿哥一人一只鸡腿,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一人一只连着胸脯肉的鸡翅膀。
用的就是二斤左右的童子鸡,去了皮毛内脏,熟制后也就一斤左右。
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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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二所。
夫妻俩正在院子里熘达。
因为这只“富贵鸡”是赐四个皇子阿哥的,就送到了东所。
下晌叫膳房做“富贵鸡”的时候,舒舒就问了一下今日膳房的食材都有什么,知晓有新鲜的羊小排,还有一只猪肘,既让小棠也试做了。
然后晚饭的时候,一只“富贵鸡”,一份煨羊排,一只煨猪肘,除了分出去赏齐嬷嬷与崔公公的,剩下的,夫妻俩吃了个干净。
九阿哥是一支鸡翅膀、一个鸡腿、一条羊小排、两块肘子肉。
因为羊小排用辣椒腌过,很是入味,剩下大半扇就让舒舒给吃了。
她这小半月因苦夏的缘故,清淡饮食,胃口也小了。
一下子吃多了,就有些受不住。
夫妻俩都撑到了。
九阿哥就拉她出来遛弯消食儿。
至于“富贵鸡”这个名字,并不是舒舒想起乾隆的典故直接“拿来”的,而是九阿哥琢磨出来的。
“叫花鸡”不雅,夫妻俩想新名字的时候,九阿哥就想到了“福寿喜”。
不管平日里如何轻忽,他序齿在前,这个时候就是兄弟们过来。
觉得那个菜的名字好,听着就是好彩头。
这“叫花鸡”可以参照那个想名字。
舒舒这边还没有想到贴切的,九阿哥就已经脱口而出“富贵鸡”。
按照他的意思,缺什么补什么。
乞丐琢磨出来的吃食,那就补个富贵,叫“富贵鸡”。
“咱们这方子寻常,吃着新巧罢了,要是能寻到更好的方子,到时候就叫‘神仙鸡’”
九阿哥不贪口腹之欲,却是还记得自家的酒楼:“到时候就在酒楼上这道菜……”
舒舒笑道:“这名是不是起的太大了?”
九阿哥道:“现下是不行,大家听了霸道名字,期待太高,吃着也只是比寻常烤鸡略好些,自然不会满意;要是有了好的方子,让人流连忘返,使得香味更霸道些,然后肚子里也塞满了山珍什么的,弄成‘福寿喜’那种吃不起的样子,就能叫‘神仙鸡’了。”
这次的“富贵鸡”的肚子里,也是塞了东西的,就是水发的香菇与玉兰片。
一个泥蛋蛋,看着貌不惊人。
舒舒在旁,真心夸道:“爷可真厉害。”
无师自通的明白了商品名的重要性,还晓得将消费者的期待值拉满。
九阿哥带了得意,道:“这有什么?要是卖的是寻常的鸡也就罢了,吃到肚子里就算不亏,可想要将一只鸡卖出十只鸡的价格,就要怎么精巧怎么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道:“那个冰粉方子跟冰豆花、绿豆凉粉,也叫人抄一份,回头打发人送过去,那个现在外头正合适。”
舒舒点点头。
等到临睡的时候,九阿哥才想起乌雅家的事,跟舒舒说了一嘴,道:“汗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后宫妃嫔的娘家都清退的差不多了,留着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差事,这是防什么呢?”
舒舒没有回答。
还能防什么?
防着有皇子外甥的人家,勾连皇子,在膳房做手脚。
或许康熙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可是已经开始忌惮。
可是几个皇子阿哥,听闻是九阿哥“敬上”的,就都有底了。
“这是好事,往后内务府攀龙附凤的人家怕是少了……”
舒舒道。
之前送个女儿入宫,只要得了宠爱,成了嫔御,就能惠及家族,谁不想要搏一搏呢?
现下呢?
要是女儿入宫得宠,家族上下就要放弃世官肥缺,退到散职上去,就要权衡权衡了。
或许还有赌富贵的,不过应该也会少许多。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九阿哥撇嘴,小声道:“还真是未必,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往后哪代皇帝色令智昏呢?自古以来,就不缺‘盼女成凤’的人家”
不过闲话罢了,本也不与他们相干。
结果次日,就被打脸了。
都吃过二所的美食,晓得不俗;这又是“敬上”的,那更是错不了。
次日,九阿哥如常到了内务府,就被桂丹给堵住。
不再是之前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瘦了一圈,精神也蔫耷耷的。
九阿哥的视线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不像死了爹娘的,怎么这死出。
“九爷,您可得帮帮忙。”
桂丹苦着脸,可怜巴巴,道。
“哈?y。”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帮个屁!爷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开口闭口就得帮忙,滚边去”
桂丹忙道:“这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四叔、五叔阖家进京不到半月,家里都叽歪了好几场。”
九阿哥依旧是不以为然,道:“那关爷什么事儿,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也是你们家自己的家务事儿。”
桂丹没想到九阿哥如此绝情,连个原由都不问,讪讪道:“九爷,这都不是外人啊,都是娘娘的至亲”
十四阿哥笑道:“九哥肯定送了好几份,这是惦记着咱们呢。”
九阿哥凉凉的看着他,道:“怎么地?这么多年打着娘娘的旗号作威作福的,都得了好差事,这一朝打回原形,受不了了?”
桂丹讶然道:“您知道?”
九阿哥嗤笑道:“爷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么就不知道?”
实际上还真不知道。
即便人事单子他要过一手,也不上心,也只会当成是寻常,没有想到是皇父在削弱后妃戚属的势力。
不过有十四阿哥昨天的问话,他心里也就有数了。
郭络罗家四舅、五舅,借着宜妃的光,品级虽不高,可都是有差事在身的,居然阖家进京,那除了丢了盛京的差事,还有什么其他解释。
三官保倒是没有老煳涂,晓得有郭贵人之死,额娘这一脉这边与老二、老三那边有了嫌隙,难以化解。
老四、老五是庶出,之前也是墙头草,就打发到京城来。
五哥府上已经有了个司仪长。
他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要是只有两、三份的话,那轮不到他们兄弟,指定是太后与太子排在前头。
这是盯上自己的皇子府了?
桂丹喃喃道:“四婶、五婶想要进宫给娘娘请安,可是娘娘没有召过人,连我额涅这半年也没有入宫,四婶、五婶不信,就跟我额涅闹,说我额涅存了私心。”
九阿哥听得热闹,道:“那怎么没撵出去?”
桂丹看了九阿哥一眼,道:“那是皇上赐给玛法的宅子,不是阿玛的私宅。”
九阿哥挑眉,道:“爷倒是忘了,你们还没分家呢,你阿玛还真是孝子。”
桂丹讪讪道:“玛法不分家,我阿玛也没有法子。”
九阿哥轻哼道:“这不就是分了远近亲疏么?做了取舍,就要担着,别尽想两全其美的好事,还是当爷是面团似的,去年盛京的事,爷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穿着孝服来迎爷……”
桂丹带了委屈,道:“不搭理他们就不搭理呗,那您怎么连奴才都不搭理了?”
九阿哥冷笑道:“这不是你那好额涅,将爷当成仇人了么,爷还怎么敢搭理你,放你跟着爷亲近,回头让你捅爷两刀?”
桂丹忙道:“奴才是那丧良心的人么?且不说金家的事情不与爷相干,就算是爷的干系,也不影响咱们的情分啊!”
十三阿哥点头道:“九哥向来友爱。”
九阿哥却是晓得桂丹是个畏威不畏德的,还有“狐假虎威”的前科的,就道.“反正你皮子给爷紧着,要是敢打着爷的幌子或是五哥的幌子在外头胡闹,那爷就让你剥了这身虾皮,滚回盛京老家!”
桂丹苦着脸道:“奴才不敢,五爷已经教训过了。”
九阿哥想起自己那个大舅母,依旧厌恶,道:“你额涅一心帮扶娘家,做什么老指望五哥跟爷,那就自己帮呗,你这不是没定亲么,将她那个宝贝侄女聘给你不就行了!”
既是想要攀高枝养出来的姑娘,相貌应该不差。
要不然也不会舍得花钱,先是送到二所备选,后又送进兆祥所。
桂丹呲牙道:“九爷,您可真疼奴才。”
金家入了辛者库罪籍,以后男丁只能服最脏最累的劳役,女眷也要补些脏乱繁重的妇差。
寻常包衣人家,都不会乐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更不要说郭络罗家是已经抬旗到满洲旗的新贵,桂丹又是补了侍卫的郭络罗家长孙,妃主子的亲侄儿。
九阿哥嗤笑道:“往后你额涅再磨叽金家的事,你就这样应答,多好啊,直接成全她的孝心。”
桂丹忙摇头道:“可不敢说,万一奴才额涅当真了,那奴才可掉坑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