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行仓库五楼,杨德余看到了窗户下面攒动的人头。
不由得哈哈大笑:“没想到谷雨还是神算子,小日本果然来了!”
之前谷雨就告诉他,日本人一定会偷袭,大概率会绕到南边偷袭。
原因很简单,因为南边紧靠苏州河,那边就是英租界,属于人们心理思维的盲区。
日本人这么精细,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一排,准备战斗。”
其实一排的战士们也早有准备。靠近窗户的一排士兵拉开保险,将一枚又一枚手榴弹丢出去。
轰隆隆……
无数的手榴弹在墙根处发生爆炸,对于一米厚的墙壁毫无影响,但是对于正在偷袭的日本士兵则是灭顶之灾。
无数的日本士兵惨叫着跌落地面,然后有无数的短腿断脚断手从天而降,砸了一个痛不欲生。
再加上十几挺花机关从上往下扫射,无数的实壁管惨叫着走向死亡。
“有埋伏……撤退,撤退……”
指挥这次行动的日军军官也看出来,524团的人根本没有睡觉,等着他们往枪口上撞呢,因为对岸是英租界,他们夜袭的日本军人也缺少直瞄火力掩护,
……
与此同时,对岸英租界,戏班得人拿着铜锣和铙钹冲出来,一面跑一面敲,一面大喊:“日本人过界了,日本人过界了。”
巡捕房的警察也一边跑一边喊,要求新垃圾桥南边高塔打开探照灯,为524团的士兵提供照明,同时干扰日军的进攻节奏。
在赌场二楼,一个老者面窗而坐,阳台上是手扶栏杆目注对面的蓉姐。
“那边打仗了,他恐怕不会来了。”
老者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跟班儿刚刚掀开门帘,一个年轻人便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杜先生,你刚才说谁不会来了?”
杜月笙微微一怔,回头看向蓉姐。
蓉姐站起来道:“谷先生。”
说话间,她松了一口气。
而她身后的高玲更是激动不已:“谷大哥。”
没错,进来的正是谷雨。
此时他上衣是干净的白衬衫,裤子也是新换的西裤,一双干净的皮鞋,头发干干净净,根本不像是经历过打仗的军人,倒像是一个从容的公司经理。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口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他冲着高玲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丢:“我来晚了,带了点礼物,杜先生请看一看。”
跟班打开袋子一看,顿被一股血腥气冲的直皱眉头。
同时脸色大变,看向杜月笙。
杜月笙面色不变,缓缓问道:“是什么?”
“是耳朵,左耳,好几十个呢。”
杜月笙一怔,抬头看向谷雨,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之极。
他杜老板能够当上青帮头子,也是经历上海滩腥风血雨的,胆魄还是有的。
这几十个左耳什么意思?
“今晚有二十多个日本水鬼想从水门这边偷袭,以便和外边那群日本鬼子里应外合,被我全部切了耳朵。听说杜老板是这方面的高手,所以请请你指点指点。”
杜月笙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果然英雄出少年。”
老家伙将帽子戴头上:“走吧。英国人正等着呢。”当先一步往楼下走去。
“看好赌场。”蓉姐嘱咐刀子一句,同谷雨和杜月笙往外面走去。
至于那一袋子的左耳朵,自然由刀子处理。
没多久来到英国领事的府邸,跟班儿上去说明情况,接待人员将他们引到一间会客厅,奉上咖啡。
房间里悬挂着英国国旗,国旗对面的墙上是英王乔治六世的肖像画,称得上风度翩翩,有一股儒雅风范。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英国人深知杜明,他们是租界明面上的统治者,但看不见的地方,却是青帮的天下。
租界几乎所有的人物,都和青帮优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他们必须给杜月笙面子。
三人坐下不到一分钟,只听门外脚步声响,一名工作人员推开门,后面是西装革履,留偏分发型的英国驻沪领事巴登。
“杜先生,晚上好。”
“巴登先生。”
杜月笙起身说道:“深夜打扰,实在抱歉。”
告罪一声,他看向谷雨:“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驻守在四行仓库的88师524团团长谢晋元的朋友,谷雨。”
“你好,谷先生。”
谷雨跟他握握手:“你好,巴登先生。”
巴登又跟刘蓉寒暄一句,招招手,示意几人坐下。
“谷先生,贵团今日的表现,真是一支顽强不屈的队伍,我很敬佩谢团长和五二四团的战士们。”
“谢团长说他很感谢租界能够收容我方难民,巴登先生宅心仁厚,是我们中国人的好朋友。”
两人各自说着恭维话,不着痕迹地相互试探。
“听别人说谷先生数学功底很好?”
“还可以。”
谷雨心说这人可以呀,昨天赌场发生的事,今天就传到他的耳朵里,英国人的情报工作做得还是很到位的。
“谷先生真谦虚,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牛津大学写一份推荐信,他们很有兴趣招收有数学天赋的年轻人。”
巴登喝了一口咖啡,他明知道谷雨来这里的目的,但就是不说正事。
“哈哈,巴登先生难道不知道整个欧洲马上就要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吗?”谷雨微笑着摇头,接着道:“张伯伦首相以为不断地妥协退让会让希特勒停止战争的步伐,但是他没有想过,德国已经债台高筑,只有战争和掠夺才能让德国保持稳定。可惜张伯伦首相不知道,没有没有底线的绥靖,会让德国人更加嚣张,军备更加强大,一旦整个欧洲重燃战火,无论是牛津还是剑桥,都很难容下数学家思考的空间。”
巴登听说脸色一变,对方居然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英国外交政策的不屑和嘲讽。
你一个中国年轻人,怎么可能对欧洲局势这么了解?
谷雨继续道:“张伯伦对德国如此绥靖,你们在远东的外交官也对日本不断放低身段,到现在还妄想和日本重新签订新的海军协定,结果呢,日本直接全面侵华了,一旦攻占上海,再破南京,等到攻克武汉,你们在华利益荡然无存。到时候你该怎么面对伦敦的质询呢?”
“而等到那个时候,日军会停下脚步吗?不会,他们会一路南下,攻克香江、东南亚,印度,甚至澳大利亚,到时候大英帝国的在东半球的利益,也会半点不存了。也不知道当伦敦的议会老爷们,手里没有了充足的英镑,会如何看待你们这群对日本不断妥协退让的帝国精英们。”
“谷先生,你言重了,我相信中国军队一定可以遏制日军的进攻步伐的。”
“呵,巴登先生,你身边的军事观察家应该会告诉你,就凭淞沪会战国府一系列的指挥表现,你应该看出最高层在军事上充满了优柔寡断,他们根本不想,也不敢和日本人打,他们只会命令部队一路后退,一直退到西南,把大陆的精华让给日本,让他们能从容南下,夺取东南亚、印度,乃至澳大利亚。别的不说,印度那边,至少尼赫鲁和真纳的态度应该很暧昧吧。你说呢,巴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