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房间的地砖上,谷雨吸了口气,看了看自己左边,又看了看自己右边。
两边的人都不在,或许是太过害羞吧。
谷雨鼻端还能嗅到澹澹的香味,那是玫瑰与栀子花合在一起的味道,他眯着眼,想了好一会儿,对于昨夜是怎样将沉珍珠与慕容林致两人都推倒在榻上已经没有印象了——不过这没关系,今晚再来一次便是。
想到这,他露出一缕笑容。
门外传来侍女欢快的笑声,不过立刻就中止了,想必是有老成的侍女在喝斥了。谷雨咳嗽了一声,片刻之后,一个宫女行了进来,手中捧着他的衣衫。
他自从入住南阳,掌控荆襄以来,虽然没有摆大唐李家郡王的谱,但毕竟是李隆基在位时,亲口敕封的东讨元帅,拥有节制诸郡县的权力,现在南阳荆襄一带的掌控着,生活条件自然高一些。
所以第一时间把沉珍珠和慕容林致接了过来。
当然也派人给灵武送信了,大唐新任楚王的妃嫔,还在襄阳呢。
说起他在南阳的住处,是一个当地世家院落,他从武令珣大军那里也拿到了足够多的物资,但是也没有过多的奢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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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用人,能省便省,沉珍珠、慕容林致两处人手已经极为精简,好在她二人都是自立惯了的,却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家子女人。便是谷雨自己,服侍他的侍女也只有六人。
“殿下,请更衣。”
声音比较熟。
谷雨微微有些惊讶,这不是他在孙孝哲那里救来的女子吗?
你怎么跑这里当侍女了?
“朱欣欣,你不是在军中做参谋吗?怎么来这里做侍女了?”
实话实说,这个女孩能被孙孝哲掳去,本身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在谷雨这边当个侍女,也是极其出挑的,但谷雨并不喜欢。
当初自剪长发,要随谷雨一搏的那份气概呢?
“我……我想离着殿下近一些,所以就求了王妃和孺人……”朱欣欣低下了头。
谷雨摇摇头:“你是大唐女子风范,岂能屈身做这事?你若是不想随我一搏,那就去王妃那里吧。”
“妾身明白了。”
谷雨说道:“将衣衫放下。你且出去。让别人给本王打些水来,记着要凉的。”谷雨道。
“是。”朱欣欣点头答应,出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沉珍珠和慕容林致听说了这事,不由得相视一笑。
看来王爷是真的爱他们两人呢。
……
“李倓!我一定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
踏入长安街头,安庆绪并没有得意的念头,反而很恼怒。
他在鼠雀谷吹了半个月的风,结果那建宁王李倓只是虚晃一枪,吸引了几万兵力过黄河之后,便迅速渡河南下,阵斩武令珣,破了南阳之围不说,还迅速成为南阳到荆襄的实际掌控者。
相比于名为楚王,实为储君的李俶来说,这个李倓才更应该被封为楚王。
这李倓表现的越好,安庆绪就越觉得心里添堵。
以至于和几个兄弟一起随御驾进长安这件事,安庆绪也没有心情观看者太极宫大明宫。
即使安禄山分配给他太子东宫,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他更想要建宁王府。
因为那里有沉珍珠生活的痕迹。
不过安庆绪也明白,根据情报显示,沉珍珠等建宁王府的家卷,早在潼关被攻破之时,便早早的转移走了,比李隆基逃命都早。
现在看来,应该是去了灵武。
于是安庆绪立刻去找安禄山:“父皇,儿臣听闻李隆基的太子李亨在灵武登基称帝,儿臣以为当趁其立足不稳,率兵进攻灵武,到时候砍下李亨人头,向父皇贺喜。”
“哈哈哈……”安禄山哈哈一笑,随即脸色变冷:“你个蠢货,李唐皇室已经垮台,你这个时候进攻灵武,是想让他们同心敌忾吗?不明白的话,想想曹操怎么处置辽东的袁家二兄弟的。”
当年曹操和袁家争河北,袁家兄弟逃到辽东公孙康处。
公孙康生怕曹操攻打辽东,所以厚待袁家兄弟。
可是曹操选择了不攻,于是公孙康放心之余,又忌惮袁家兄弟,干脆把他俩给杀了,砍下脑袋送给曹操,了却了他的心愿。
安庆绪当然明白当年的故事,但还是不理解:“父皇,灵武那边没有李隆基,只有一个李亨,文武百官自然拥戴他,谁还和他争?”
“哼!自然是没人和李亨争夺,但李亨有这么多儿子,有人要和李俶争太子之位,若是咱们攻的急,他们自然同仇敌忾,可是我们若是不理会他们,说不定他们自己内斗起来,到时候不攻自破,岂不美哉?”
一点也不美!
不攻打灵武的话,我怎么早点见到珍珠?
心里这么想,但安庆绪没有说什么。
脸上也收敛了许多。
因为安禄山不止一次的鞭策他,要想别人看不透你,就不能显露自己的表情。
这句话,安庆绪记得很清楚。
……
羌村今年的收成不好,勉强酿的几坛酒,酒味很薄,地里埋了不少孩子与老人的尸骨
太阳坠下来的时候,杜甫总觉得血色染满了天。
这份血色里当然也有他自己的孩子,去年他刚刚结束长安的十年蹉跎有了一官半职,没想到一进家门,就听到自己幼子饿死的消息。
长子也骂他,说他没用。
杜甫只有沉默。
是他久不在家,长安城里也混不出头,没法把儿子带在身边教育,儿子口出粗鄙之语,乃至怨他怪他,他也无话可说。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是这时候写的
这里面的冻死骨,原来就是杜甫自己的孩子。
羌村的天色已经晚了,杜甫还在饮酒,这坛酒越饮越苦,就像他的头发越掉越少。
发妻杨氏知道,他是有心事。
她甚至也明白,他到底是有什么样的心事
“你还要走?”
杜甫又一次沉默,这次没有沉默很久
他点点头,又灌下碗酒。
杨氏泫然欲泣:“值得吗?”
杜甫抬头,望着窗外星空,长长一叹:“我终究是个读书人,子曰无恒产而有恒心者,唯士能为。我固然不是什么士,总也想着能为天下人出一分力,好叫这世上再没有冻死的孩子,饿死的孩子……”
说到最后,杜甫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闭了闭眼,声音颤抖道:“苦了你了。”
杨氏用力摇头:“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直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两人在屋里沉默着,又拥抱着,又在灯火的摇曳里相视哭泣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难得的平静,讨论未知的路途。
杨氏问杜甫,“你要去哪呢?”
杜甫沉吟片刻:“如今天子在灵武登基,按理说我也该去灵武,可天子登基之后,封建宁郡王为齐王,却把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给了储君楚王,另派李泌去当齐王的行军长史,说白了就是陛下的监军。我知道,这是对的,否则齐王真打出泼天的功劳,楚王如何自处呢?
发妻道:“可你觉得不对?”
杜甫叹道:“不是不对,只是替齐王委屈。满朝寂然之时,唯有齐王敢提孤军出长安复夺潼关,立下不世大功,旋即遭太上皇弃城,把他丢在敌后。若非齐王智勇双全,能率兵辗转腾挪,早就死无葬身之地。而当他斩了孙孝哲,解了南阳之围,朝廷又开始忌惮他,未免有些令人唏嘘。”
杨氏想了想:“都是为天下人做事,夫君不如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
杜甫点点头,吐出口气,说:“我要去南阳。”
与此同时,在襄阳隐居的刘晏接到了谷雨亲笔书信。
书信很长,齐王李倓和他讨论了榷盐法、常平法的研究和改进方法,可谓是字字珠玑。
刘晏看罢书信后大喜:“非只李太白时来运转,吾亦逢明主也!”
当即赶往南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