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烫。”
阿月伸手按着少年的额头,转头看向阿石道:“替我拿块热毛巾,得给他敷一下。”
“咱们何苦对他这么好?”
“种下善因才能收获善果,这可是大长老的金玉良言。”阿月擦了擦汗,道:“做人要常怀一颗仁心,”
“说不定会好人没好报哦。”
“好一张乌鸦嘴!”
阿石笑骂一句,忍不住道:“我说这小子的内伤明显不轻,你这样照顾他何时才是尽头?”
“总该等他苏醒吧。”
“那他如果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呢?”阿石冷笑道:“难道你还想照顾他一辈子?”
“有何不可?”
阿月一时口不择言,自己就忍不住红了脸。
“你这可……”八壹中文网
阿石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到外面轰然一声爆炸,连整座房屋都晃了两晃,震得兄妹俩险些跌倒,而他们的神情更是一变,已经意识到必有外敌来犯!
兄妹两连忙抄起武器冲出家门,部落里的其他成员同样如此。
而留在屋里的少年,依然还是昏迷不醒。
但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烫,甚至升腾起缕缕青烟,最终连骨骼都劈啪作响,仿佛正在脱胎换骨一般。
然后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素怀真虽然以记忆的囚笼为结界,想困住罗奇这位年轻的神君,但一来她本身就并未施展全力,二来罗奇虽然已经境界大跌,但终究不是普通的神灵。
他的苏醒严格来讲是必然的事情。
时间就这样很快来到了三日后。
阿瑶提着一件精致的食盒,快步走在地牢昏暗的甬道里,前面囚室的壁上挑着一盏灯,散发着米粒般微弱的光线,而就在厚重铁栏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看似苍白纤弱的少年。
他身上穿着残破不堪的衣甲,而腰间悬着一柄无鞘的断剑。
面容疲倦而憔悴。
阿瑶的目光注视着他的身影,仿佛看到初次相遇时的情景。
那是三天前的事情。
阿瑶还记得那一晚漆黑如墨的夜空,更记得那如流星般划破天际的光芒,然而直到那沉闷的撞击尘埃落定以后,她才知道降落的不是陨石而是他。
平整的地面凹陷成圆形的深坑,而少年就在最中央缓缓地站起。
四面是滚滚的浓烟。
他的衣甲上满是淋漓的鲜血,仿佛刚从惨烈的战场中脱离,且浑身都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就像是地狱中爬出的一只凶鬼,毫无防备地面对着陌生的人间。
而他的眼中满是仓惶与痛苦。
阿瑶悄悄地抽出悬在腰间的匕首,那是哥哥阿石送给她的防身武器。
她当然还记得兄长的叮嘱。
眼前的少年显然已是身负重创,此刻恐怕已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没有危险性,而无论对方看起来何等羸弱,确保自身安全永远是第一前提。
这是最基础的丛林法则。
那少年当然不清楚她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的神智越发模糊。
记忆在脑海中分裂。
浮现在眼前的是崩塌的宫殿和城墙,还有席卷整个天空的长枪和战袍,再是铺满广阔原野的尸山和血海,以及灵魂深处回响的绝望和怒号,然后所有的画面都归于深重的黑暗,只剩仇恨的火焰在胸膛炽烈燃烧!
无论如何都要报复!
在他因虚弱而失去意识以前,脑中就只剩下这样一个想法。
然后就轮到阿瑶左右为难。
刚才的遭遇实在有些太离奇,就像是一场扑朔迷离的幻觉,直到现在她都觉得难以消化,眼前的少年带来一团团谜题,而她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解开。
阿瑶仰头望着浩瀚的夜空,而漫天的星辰都不言不语。
天地间一片宁静。
然后她终于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先将少年带回村里。
一切交给族长发落。
等到她将那少年背回部落以后,才发现整个村子早已灯火通明,族民们都被方才的异象所惊醒,此刻正齐聚在议事厅商讨对策,听完阿瑶关于此事的前后叙述,全场不由得被一阵沉默所笼罩。
老族长沉吟良久,终于肃然道:“大家认为这事该怎么处理?”
“现在他还不能死。”
阿瑶站起身,恭顺道:“他既然已是身负重创,咱们就不必太过提防,而且凡异事必有因果,这少年背后定有文章,如果想要知晓一切,活人当然会更有价值。”
“你是说将他暂且收监?”
“没错。”
阿瑶点点头,道:“……至少我不认为咱们有草菅人命的传统。”
“那就依你吧。”
老族长的威望一向很高,此时发话自是一锤定音,阿石等虽然心有不服,但终究不敢当堂顶撞,而那流星般出现的少年,总算因此捡回一条性命。
而接下来的事情则显得有些神奇。
那少年的身躯虽然已是伤痕累累,但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这个看似垂危濒死的天外来客,仅仅在两日后便已恢复神智,虽然发现自己被困在地牢中,但他一直都表现得异常的安静。
没有愤怒的抗议和质询,仿佛生来就住在这里。
只有如死灰般的枯坐。
而他的目光深重彷如穿越春秋的轮回,最终坠落在寒冷冬夜的一颗流星。
但最终还是从死寂中焕发生机。
阿瑶看见他眼中的某种意志,正有如烈火一般炽烈燃烧。
而这让她想更进一步地探寻。
少年端起一碗药粥,面容显得有些憔悴:“所以那晚若非你仗义执言,现在的我早已被替天行道?”
“差不多会是这样吧。”
“那么我欠你一命。”少年神情淡然,认真地道:“有机会,我会还。”
“那你先喝完这碗粥吧。”
阿瑶抿嘴一笑,道:“这可是我特地熬的药粥,所以一点都不能浪费哦。”
少年啜着米粥:“你还懂得医理?”
“算是略懂。”
阿瑶浅浅一笑,话锋一转:“……说起来我倒是有些问题想向你请教呢。”
“只要我愿意回答。”
少年轻敲碗沿,想起另一件事:“你先前说那叫阿石的是你哥哥?”
“六年前父母病逝,我们一直相依为命。”阿瑶微微颔首,低眉道:“他热爱这个部落,哪怕只是一草一木,那晚虽然提议杀你,但并没有私下的敌意,只是你出现的太神奇,怕你危害部落而已。”
“那你就不怕我真是个天降魔星?”
“我相信我的眼光。”
“虽然你说过是一母同胞,但性格真是一点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