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这帮负责监控的人，又发现了新情况。
或者说，新的“幺蛾子”。
一名年轻职员看了一眼定位灵具，又仔细对比高精度地图，迟疑着说道：“老大，目标的方向不太对劲。”
小胡子怔了一下：“哪里不对劲？”
职员快速答道：“目标前进的方向，并不是一号位置，好像往‘长庚湖’方向去了。”
这是计划之外的情况。
从青临城通向一号位置的路线，途中有着大量人工痕迹，比如法具轰出来的几个巨坑，又或者石壁上留下的粗大斩痕，偏离方向的概率并不大。
这自然是有意为之。
否则在茫茫荒原之中，地图又是印象派的画作，一百名新人未必有一人可以独自找到地头。
小胡子恨得有些牙痒痒：“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这家伙望了望天色，皱起了眉头：“如果再耽搁一段时间恐怕我们来不及赶到宿营点。”
一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虽然众人的实力，至少都是武者以上，可天气如此寒冷在野外住一晚上绝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几秒后。
年轻职员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目标已经越过了结冰的‘长齐河’，他果然打算去长庚湖。”
另一人问道：“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小胡子没好气：“还能怎么办？快跟上！”
职责所在，众人别无选择，只能再次启程。
二十分钟后。
队伍抵达了长齐河。
这是泰安小灵境第三大的河流。
一名职员指向封冻的河面，大声喊道：“老大，快看！”
一帮人闻声望去，全都呆住了。
只见冰面之上，赫然写着一行字——程老爷到此一游！
小胡子气得鼻子都歪了：“老爷你麻痹，这小王八蛋不好好完成新人历练，这是游山玩水来了吗？”
其他人更是连声叹气。
外面天寒地冻，待一天就是受一天罪，求求你做个人吧！
待走近冰面。
众人打量着字迹，又看出了蹊跷。
一名职员好奇的问道：“这几个大字，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任何有一定修炼经验的人，都可以轻易辨别出来，这绝不是以劲力硬生生划破冰面写的字。
因为劲力写字，边缘往往粗糙不平。
而眼前的字，边缘光滑无比，宛如精心打磨过一样。
小胡子透露了一点信息：“这小子是五十年一遇的天才，听说晋升战士前已掌握火系玄法特性，这应是以微量‘玄火’融出的字迹。”
众人面色各异。
老大是黑甲军战士，实力达到队正级别，被一名队正评价为“非常厉害”，那必定是真的厉害。
所谓“玄火”，唯有玄士方可徒手施展战士必须借助法具，而掌握玄法特性到底意味着什么，在场之人皆心中有数。
很快。
队伍走过了冰河。
一名职员回望一眼，小声滴咕道：“我有一种感觉，这几个大字，就是目标故意写给我们看的。”
另一名职员附和道：“我也这么觉得。”
小胡子这一次没有否定。
*
天色将黑。
到了这一刻。
一帮监控者，终于明白了程瀚的真正目的。
在法具影像中。
程瀚站在封冻的长庚湖上，展现出令人咂舌的技巧。
他伸出一根手指，对准冰面轻划几下。
“卡！卡！”
冰面响起破裂声。
程瀚又抬起一只手，凌空虚抓一下，一块一米见方的冰块，重量接近一吨，立即腾空而起。
“砰！”
冰块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他再隔空虚推一下。
“哗~”
冰块宛如被巨人推了一把，沿着冰面急速滑行超过一百五十米，径直冲上了岸边的雪地。
一群人皆偷偷瞄向了老大。
小胡子注意到手下的视线，又爆了一句粗口：“别看了！劳资做不到程瀚的水准。”
他说得更详细了一些：“切割冰块的技巧是‘化劲为丝’，虽然我也能做到，但无法切得这样边缘整齐。
“抓取冰块、推动冰块的技巧，一看就知道是‘擒蛟式’，我倒是可以做得比程瀚更强一些。”
众人面色恍然，心中却都在吐槽。
程瀚的擒蛟式，真的没你强吗？
未必！
人家展示出的技巧，可能远远不是极限。
一刻钟后。
这群监控者眼睁睁看到，程瀚运用擒蛟式，抓着冰块漫天飞舞，迅速搭建出一栋蛋壳状的冰屋。
小胡子忍不住叹道：“特奶奶的，这小子真的在游山玩水。”
这货顿了一下又骂骂咧咧起来：“劳资干了超过三十年的监控工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葩事。”
哪个新人战士不是争分夺秒的前往黑山营？偏偏这小子好像根本不当一回事。
其他人望着这一幕，心中如同有一万头凶邪呼啸而过。
这一下，真的要露宿荒野了！
小胡子挥了一下手，唉声叹气：“大家找一个山洞准备露营吧。”
修建冰屋肯定不行，这么干的动静太大，必定会被目标察觉，而监控的第一要务，就是要躲在暗处。
一帮下属面面相觑，再次产生了“我们才踏马是历练者”的错觉。
一名职员滴咕道：“我怎么就被选中了参加这个任务？真倒霉！”
其他人都有相同的感觉。
*
冰屋旁。
湖面一望无际。
此等冰封千里之景，确实值得一观。
程瀚咧嘴一笑：“地理课本说，‘长庚湖’面积超过六百平方公里，是泰安小灵境最大的湖泊。
“这座湖距离一号位置不算远，这次正好过来看一看。”
既然没规定不准旅游，当然怎么高兴怎么来。
程瀚观赏一会浩瀚冰湖，返身进入了冰屋。
他挥了一下右手。
一块一人高的冰块，快速滑了过来。
“砰！”
冰屋的门关上了。
寒风被彻底隔绝在外。
这时。
魂髓忽然轻震一下。
女团长屈晓颖的祈祷声，顺着灵魂链接传了过来。
“阁下，我今天使用‘女武神之掷’，击杀了一头‘三爪裂砗’，感谢您赐下珍贵的‘女武神武技’！”
所谓的“女武神武技”，正是此前直面女武神解析出来的一套强力技能。
亦是亚尔逊女战士的特有战技。
程瀚心中一喜。
三爪裂砗的“砗心精血”，正是调配魂髓秘药的辅助材料之一。
女团长果然能干得很！
这一套武技，没有白白教导！
程瀚果断激活灵魂链接，瞄了一眼对面。
只见一块雪地上，又摆放着上次的亚尔逊先祖仪式。
屈晓颖卸下战甲，单膝跪地，雄奇曼妙风景清晰可见。
程瀚扯了一下嘴角，滴咕道：“我又不是你的先祖。”
屈晓颖仿佛像神灵汇报一样，又絮絮叨叨起来：“我感觉到，女武神武技与我的血脉甚至灵魂无比契合。
“灭妖团这次狩猎的‘三爪裂砗’，如果是战士短枪投掷，只能击穿它的皮肤，而女武神之掷却直接洞穿了它的身躯。
“我已经提取出了砗心精血，您有空的时候，请过来接受这件物品。”
程瀚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把东西拿出来，我现在就收取。”
*
荒野。
“……我现在就收取。”
屈晓颖听着脑子里的声音，一脸吃惊：“现在？”
在她的印象中，听到祈祷便可收取贡品，这似乎是神灵的手段。
但女团长没有多问，赶紧拿出一个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放在面前。
屈晓颖紧紧盯着瓶子，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心中有些怀疑。
虽然阁下是玄师级别的强者，可他真有这种近似神灵的手段吗？
两秒后。
瓶子一动不动。
五秒后。
依旧没有动静。
第十秒。
当屈晓颖想要眨眼睛的时候，忽然发现瓶子不见了。
女团长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
瓶子是怎么不见的？
假如是超凡手段，一定是非常厉害的玄法，我的距离这么近，为什么没有感应到源能波动？
女团长的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阁下，该不会是传说的神卷者吧？
根据传闻，神卷者相当于神灵在世间的代行者，故而可借用神灵的神力，做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屈晓颖回过神来，就像是称颂神灵一样，虔诚的念叨道：“赞美阁下！”
两米外。
黑猫叼着瓶子，听到身后的声音，扭过头瞄了一眼。
它一对大大的猫眼中，分明流露出一股笑意——这女人，傻的呀？
就在刚才。
黑猫接受到驭灵玄印的讯息，赶紧按照主人的命令，连续使用几次冥光之跃，跳过来收取了瓶子。
它又撇了一眼女团长身前，自顾自的走远了。
难怪主人说，这女人有点凶大无脑。
*
冰屋。
程瀚听到“赞美阁下”，当即愣了一下。
他握住魂髓，悄悄偷窥一下女团长的心灵，嘴角轻抽了一下。
这女人的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屈才了！
程瀚正准备断掉链接，忽然看到了幻象。
这是全知之眼的被动触发。
他露出讶然之色，立即通过魂髓下达一条指令：“我看到一片阴影，正在向你靠拢，提高警惕吧。”
所谓的“阴影”，自然就是潜藏在阴沟里的某些东西。
程瀚断开链接，摇了摇头：“这帮老鼠的嗅觉，比我预料得更灵敏，居然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借助灵魂链接偷窥，并不是稳妥之举，有可能被对方察觉。
全知之眼才是最安全的手段。
程瀚沉吟片刻，有了一个猜测：“前几在屈晓颖在一家酒庄买过消息，她的行踪应该又被卖给了其他人。”
他自然而然得出一个结论：“看来在灭妖团这一个行当，多半混迹着不少异神信徒。”
程瀚又激活驭灵玄印，发出一道指令：“警长，将超凡材料送回去后，去监控一个叫做‘茂泰酒庄’的地方。”
“喵~”
*
荒野。
“……阴影向你靠拢，提高警惕吧！”
屈晓颖听着阁下的声音，脑子有点懵。
阴影代表着何物？
不过。
鉴于这是阁下的示警，她迅速穿好铠甲，再将仪式物品弄乱掉，最后握住一把锋失剑枪，等待阴影到来。
一分钟后。
周围没有响动。
女团长有点疑神疑鬼。
她想到“神卷者”，立即打消了怀疑，摆出一副准备作战的架势。
阁下的话，不会有错！
足足过了五分钟时间。
一个尖利的声音，陡然打破了宁静的夜色。
“屈小姐，我自认为隐藏得非常好，没想到你居然察觉到了，看来你的感知能力，比我预料得更强一些。”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听着好像很多人一齐说话。
可以肯定，这只是一种传声技巧。
实际上只有一人。
屈晓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
神卷者！
提前五分钟之久，预测到不速之客，这绝对是超出玄师水准的神奇能力，看来阁下真是一位神卷者！
女团长守住心神，竭力以最平静的语气说道：“不请自来，并藏在暗处窥探他人，这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对方的语调透着一丝戏谑：“你感知到我的存在，但无法确定位置，看来你的实力并没有我想象得那么强。”
屈晓颖的眼眸冷了下来。
我确实不知道。
但这没关系。
我有一个强大的主人。
女团长呼出一口气，在心底默默祈祷道：“阁下，请您用窥破一切迷雾的目光，为您的仆人指明方向。”
稍顷。
屈晓颖脑中闪过一副画面。
她默念道：“阁下，感谢您的指点。”
对于阁下发现对方的存在，她心中完全不觉得奇怪。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屈晓颖陡然大喝一声：“战！”
这一声，蕴含着奇异的力量。
它有一个名字——女武神之吼！
女团长瞬间感觉战意沸腾起来，心中再无一丝畏惧，整个人变得专注之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击败对手！
下一刻。
屈晓颖体内涌起爆炸般的力量，她急速滑步挺腰，右臂高高挥了起来。
与此同时。
她悄然使用一种秘法，将这股力量引导入了右手紧握的锋失剑枪，一把将其投了出去。
这是——女武神之掷！
我是亚尔逊女战士！
我无惧于任何敌人！
“呜！”
凄厉的尖啸，乍然撕裂天空。
锋失剑枪霎时化作一道闪电，瞬间划过超过两百米距离，击向了一处浓墨般的幽暗。
“砰！”
一声金属爆响。
剑枪似乎击中了一件物品。
同一时间。
屈晓颖再度喝道：“破！”
女武神之掷可不是等闲技巧，它还有更厉害的后招。
“啊~”
幽暗中传来了一声痛呼。
无疑。
敌人被击伤了。
屈晓颖微笑起来，迅速握住了另一支剑枪。
她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感谢阁下的赐予！
这时。
对方再度喊了一句话，原先的戏谑消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丝惊慌。
“屈小姐，我对您并无敌意。”
先前是“你”，现在是“您”，称呼悄然发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