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你说什么了?”
看见樊玲出来,裴湛山开口问道。
樊玲将所有的情绪掩下,与裴湛山道,“姐姐说,她想回到苏州,在爹爹身边尽一尽孝心。”
裴湛山闻言,却是与樊玲问了句,“你怎么想?”
樊玲向着他看去,十分清晰地说了句,“我怎么想……重要吗?”
“你应该明白,她想回苏州是为了你。”裴湛山迎上了樊玲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话来。
“你是要我给姐姐腾位置?”樊玲心底发寒,眼眶发酸,她轻轻点了点头,说,“好,我同意离婚。”
“樊玲,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湛山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裴湛山,你在带着姐姐回来的时候,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樊玲竭力忍着泪水,竟是第一次向着他质问出口,“她是我亲姐姐,我并不会反对你的做法,可你却连一封电报都没有拍给我,哪怕只有一分钟,一秒钟,你有想过我吗?”
“不论你如何不情愿,你到底是娶了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吗?”樊玲声音发颤,若不是担心会吵醒樊亭,她在这一刻甚至恨不得能和裴湛山大吵一架,她记得小时候曾看见过夫妻吵架,她那会儿不懂,怎么会有女人会那样不顾仪态,披头散发的与丈夫大打出手,她如今是明白了,如今的她也那样的想当一个泼妇,对着裴湛山大喊大闹,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反正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爱自己,不管她是淑女还是泼妇,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那又如何,难道结婚时我和你说得还不够清楚?”裴湛山也是怒了,对着樊玲压着声音喝道。
“裴湛山,你,你浑蛋!”樊玲的身子不住的发抖,竟是抬起手向着裴湛山身上打去。
裴湛山一举扣住了她的手腕,他的目光向着樊亭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对着樊玲低声斥道,“够了!”
樊玲的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又是轻颤着声音哭泣着骂了句,“你浑蛋……”
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湛山想起自己对她实在算不得好,怒火便也慢慢散了,他叹了口气,与樊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并没有趁虚而入,想要和你姐姐复合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樊玲抬起头看着他,一张脸几乎哭得不成样子。
“樊玲,我希望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留下她,保住她的命。”裴湛山捧起她的面容,他的黑眸灼灼,看着她的眼睛。
樊玲心里一酸,想起了樊亭苍白消瘦的面颊,她轻轻地阖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至于念念,我承认我教育孩子的方式错了,你今后如何管教她,我不会再插手。”裴湛山又是吐出了一句话来。
樊玲心里明白,裴湛山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因为念念伤害了姐姐,伤害了他心尖上的人,即便他再疼念念,可到了姐姐面前,念念也要往后站了,不管是谁在他心里都没有姐姐重要,也许在这个世上,他只会顾及一个人的感受,那就是姐姐。
“好。”樊玲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卧室中,透过虚掩的门缝,樊亭看见了两人的争吵,也看见了妹妹的泪水,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可几乎不用去想她也能够猜到,他们夫妻两人的争吵,以及樊玲的那些泪水全都是因为她。
她慢慢地关上了门,只觉心里涌来无数的后悔,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离开,她又为什么要回来?是,她是那样的想看一看念念,可当初,难道不是她舍下了孩子?樊亭啊樊亭,你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儿。
樊亭心如刀绞,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并不敢咳出声音,只拿起帕子捂住了嘴巴,直到手帕上咯出了一大口血。
她素来体弱,这个病倒是进展得格外快,看着手帕上的那一滩血迹,樊亭的眼中并没有丝毫的慌张,竟觉得有些轻松,像是要解脱了。
清晨。
裴湛山下了楼,就见樊亭已是穿戴整齐,她仍是披着斗篷,围着围脖,自从生病后,她憔悴得厉害,皮肤也更是苍白,她站在那,整个人都显得不盈一握。
“这是做什么?”裴湛山看着她脚下放着一只小藤箱,明知故问地开口。
“我打算回苏州去,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樊亭声音轻柔,似乎昨日的事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别回去。”裴湛山吐出了三个字,他望着樊亭的眼睛,继续道,“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可以把岳父接过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的对樊玲,只要你留下,我会做个好丈夫。”
不等樊亭出声,裴湛山又是道出了一句话,“你要离开,我现在就和她离婚。”
“裴湛山,你怎么可以这样……”樊亭的眼睛里有焦急划过,喘息也是变得急促起来,脸庞上也是浮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我就这样,除了你,谁也奈何不了我。”裴湛山的眼中有一丝猩红之色闪过,上前扶住樊亭的身子,“还有念念,你真舍得离开她?我已经让你们母女分开了这么些年,现在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就算是姨母,你们也应该在一起。”
“裴湛山,你何必呢?”樊亭的眼眶温热,她推开了裴湛山的胳膊,向后退了两步,“樊玲才是真心对你的那个人,我从没有爱过你……”
“什么爱不爱,你不爱我也是我孩子的母亲,”裴湛山打断了她的话,他仍是看着她的眼睛,向前一步道,“就算我们离婚了又怎么样?我就可以不顾你的死活?明知道你牵挂孩子,我还要把你送到苏州去,让你们母女俩从此天各一方?”
樊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轻轻地摇了摇头。
“至于樊玲,当初她可以寄居在帅府,凭什么你现在就不可以?”裴湛山并不愿意就此打住,对着她道,“你要真的去苏州,我就带着念念也跟过去,我会告诉她你才是她母亲,你自己考虑。”
有泪水从樊亭的眼眶中滚下,她在沙发上坐下,与裴湛山说了句,“你总是这样霸道,总是这样不讲道理。”
“只有你能管住我,亭亭,你留下,我只想好好照顾你。”裴湛山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又是说了句,“只想好好照顾你。”
樊亭闭了闭眼睛,终是开口,“我可以不回苏州,但我也不能在这儿住着,裴湛山,你送我去疗养院吧,我在那儿也可以安心养病,得了空,二妹也可以带念念去看望我,好吗?”
不等裴湛山拒绝,樊亭又是说道,“你说过,什么都答应我的。”
“好。等念念过完生日,我就送你去疗养院,”裴湛山望着她的面容,“只要你好好养病,我什么都答应你。”
“多谢你了。”樊亭似乎认命了,她轻轻喘息着,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唇。
裴湛山伸出手想去抚上她的面容,樊亭眸心一颤,转过身避开了他的手。
清晨。
儿童房中。
“妈妈?妈妈?”念念见樊玲站在自己身后发呆,忍不住对着她喊道,一连喊了两声,樊玲才回过神来。
“念念,怎么了?”樊玲与孩子问道。
“你弄疼我了!”念念有些不满的崛起了小嘴。
樊玲这才发觉自己为孩子将辫子扎紧了,她连忙将孩子的头发散开,与念念道歉,“对不起,妈妈刚才走神了。”
“妈妈,你在想什么啊?”念念转过身,伸出胳膊搂住了樊玲的颈。
“没想什么,”樊玲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亲,问,“明天就是念念的生日了,念念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念念想了想,她自出生便长于富贵窝里,样样不缺,竟是想了一圈也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
樊玲瞧出了孩子的心思,笑道,“怎么了,没有想要的?”
念念摇了摇头,有些犹豫地与樊玲小声说了句,“妈妈,我想要个小妹妹。”
樊玲一怔,笑容从唇角隐去了。
“家里都没人陪我玩。”念念漂亮的小脸上浮起了失落之色。
樊玲心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那个被孩子的父亲狠心打掉的孩子,樊玲压下所有的情绪,与女儿道,“换一样礼物吧,除了小弟弟和小妹妹,爸爸妈妈什么都可以给你。”
念念叹了口气,耷拉起了一张小脸。
“我们去看看姨母,好不好?”樊玲抚着孩子的长发,与念念问道。
念念摇了摇头,“我昨天跑去找她玩,可她不让我进去看她,她总是偷看我,可又不让我靠近她,真没意思。”
樊玲心里一酸,与女儿道,“姨母生着病,她是怕会把这个病传给念念。”
“她生了什么病?严重吗?”念念好奇地睁着眼睛。
樊玲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念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她会死吗?”
樊玲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念念似乎有些明白了,似懂非懂地掩下了眼睛。
吃完了早饭,念念悄悄地上了楼,推开了主卧的门,她看见床上躺着那个女人,那个很瘦,很苍白,但还是很漂亮的一个女人。
她的眉毛和眼睛都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女人。
念念怔怔地看着她,她似乎听见了动静,向着这边看了过来,在看见自己时,有欣喜之色从她的眼睛里露出,念念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了很温柔的笑容,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念念,你来看姨母吗?”
念念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来。
有慌乱之色从这个女人的脸庞上露出,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对着自己道,“好孩子,你不要进来。”
念念停了停步子,这一回她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听话,仍是向着她走近。
她着急起来,开始了咳嗽,自己越是向前走,她便越是向后退,几乎要退到床角,再也没地方可以躲。
“来人,快来人!”她哑着声音对着外面喊人。
很快有护士赶了过来,念念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十分惊恐的对着那护士吩咐,让护士快点把自己带出去。
念念仍是站在那儿,护士上前牵起她的手,她看着那个女人望着自己流下泪来,对着自己不停地说着三个字,“快出去。”
念念突然就哭了,嚎啕大哭,两个护士连拖带抱地才将她抱出了屋子,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明明不喜欢那个女人,可她为什么会哭得那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