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总兵康调元中炮身亡,失去指挥的大同营兵顿时大乱,可又碍于满洲兵冲杀在前,却又不敢退回寨内,只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当然大同绿营的逡巡不前并没有影响到中路冲锋的满洲兵,尤其是充当前锋的戈什哈。
尽管这群戈什哈在琼州军的炮火下损失惨重,但没有一个马甲生出畏敌不前的心思,同伴的不断落马和临死前的哀嚎反而激发了这些满洲兵骨子里的凶性。
塔伊拜忍受着巨大的伤亡,终于冲到了琼州军的防线前,在骑兵临阵差不多还有里许左右,那些前排的贼寇铳手和箭手无一不从人群的缝隙向后阵退去,防线前只留下排着密集枪阵长毛贼。
“近了、近了……只要跃过这道壕沟,我就能马踏枪阵,然后利用战马的冲击力,将这伙贼寇的防线撕的粉碎。”
视线中,对面贼寇的面容已经清晰可见,决死冲阵的镶蓝旗戈什哈们甚至可以看到那些贼寇惊恐的眼神,而他们身前唯一的屏障就剩下那道宽不过丈许的壕沟。
冲上去,用骑枪狠狠地捅进这些长毛贼寇的胸膛,塔伊拜可不认为仅仅丈许宽的壕沟能挡住他麾下的镶蓝旗勇士。
望着就要马踏敌阵的镶蓝旗戈什哈,辅国公平度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向前冲锋的速度不免迟缓了几分,身下的座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绪不宁,发出一阵阵悲凉鸣叫。
在平度紧张的目光中,已经折了近七成的戈什哈终于冲到了壕沟前,所有人都尽力拉动马缰,高高跃起,以一往无前的勇气,撞向了对面的枪林盾墙。
“嘭、嘭……!”
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想像中的马踏枪阵并没有出现,就在残余的近百名戈什哈马跃壕沟时,那丈许宽的居然壕沟中诡异地出现了一道寨墙,不,甚至都不能算做寨墙,只不过是一道由竹子捆扎起来的篱笆墙。
可就这看似简陋到极点的篱笆墙,却生生阻断了平度和他麾下的八旗官将逃生的希望,因为这会所有的戈什哈无一不狠狠地撞到了那道竹墙上,虽然那道竹墙并不足以挡住有马力加持的清军骑兵,但却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以及大大延缓了骑兵的冲击力,而他们身后的清军骑兵却因为来不及约束战马,又重重地撞到了前面的马甲身上。
昨夜布防时,马仲英就估计到今天清军可能会做垂死挣扎,故尔特意着降兵赶制了这道长达三里左右的篱笆墙,用绞索安装在刚刚挖掘的壕沟中,就是预备清军骑兵冲阵时拉起,现在这道篱笆墙果然起到了迟滞清军骑兵的作用。
残余的一百余戈什哈马甲,除了少数的幸运儿,全部在长毛贼寇的阵前摔成了滚地葫芦,包括自诩武勇的塔伊拜。
“杀!”
望着滚了一地的满洲兵和他们的战马,严阵以待的琼州军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一个个挺起手中的长枪尽力向他们刺去。
塔伊拜不愧是镶蓝旗中的有数勇士,即便是他的脑袋重重地落在地上,可他依然在最短的时间爬了起来,伸手想要拔出腰间的长刀。
可他的右手刚刚握住刀柄,数赶长枪就捅进了他的胸膛,刺杀他的几个琼州军似乎也看出了塔伊拜是这伙清军的头头,猛一用力,就将一百多斤重的塔伊拜用长枪高高挑在了半空。
“我是章佳氏的巴图鲁,就是死,老子也要拉上两个垫背。”
戈什哈副统领卓玛却是仅存的几个幸运儿之一,他的战马正好撞在了竹墙的结合部,再加上使的又是马刀,在电光火石之间,卓玛生生劈断了身前竹墙的绳索,但是他却一头撞进了琼州军的长枪兵步队当中。
尽管依靠战马的冲击力,他生生撞飞了三四个长枪手,但此刻也陷入了琼州军的包围之中,那些个琼州士兵也不一拥而上,而是猫捉老鼠般,不停地在他的前后左右捅刺着长枪。
现在卓玛已经伤痕累累,肚子上也被刺了好大一个洞,汩汩的鲜血正从他的身体涌出,若是从正面去看,那破口处似乎还挂着半截丑陋的脏器。
但卓玛依然不管不顾,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长刀,口中犹自不停地叫嚷,最终,“轰”的一声,淹没在琼州军的人海中。
“给本公冲上去,杀光那些狗日的长毛明贼!”
平度血红着双眼,挥舞着手中马刀嘶吼着要往前冲杀,塔伊拜服侍尚善二十年,名为主仆,实乃兄弟,平时对平度也是看顾有加,平度打心底是把他当叔叔看待的,现在塔伊拜阵亡,还被贼寇挑在半空羞辱,这让平度彻底陷入了疯狂。
可是平度想战,别人却不想再战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正是大清皇帝亲军前锋营,望着前方塔伊拜的惨状,号称天下强兵的前锋营马甲怂了,这会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一步,甚至有不少胆小的已经调转马头,只要形势不妙,就要逃回西舍寨。
镶蓝旗满洲兵和山东提督的督标也被这骇人的场景吓得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塔伊拜所部的戈什哈全军覆没,这让他们不由想起昨天在官道战败的场景,被多罗贝勒尚善视之如宝贝疙瘩的戈什哈没摸到贼寇的边就死绝了,咱们上去还不是一样是死,左右都是死,饿死总比被长枪活生生捅死强吧!
“大将军,不能啊,将士们的心气已经打没了,现在再强行冲击敌阵,那无异于自取灭亡,还是回寨再做计较吧!”
一直在中军指挥的鳌萨,见左右将佐皆是犹豫不决,又看到后阵的前锋营似乎正往寨子里后退,惊的连忙拖住已经失去理智的平度。
“不过死了三百勇士,你们就吓成这样,满洲人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光了,你们要退,本公不退,本公就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平度铁青着一张脸,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鳌萨的脸上,直抽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鳌萨却依旧死死地拖住平度的战马,不肯放手,口中撕心裂肺地嚎着:“公爷,贼寇诡计多端,且炮火猛烈又控扼水路,将士们屡遭大败,实在是不能再战,还是先退回寨中,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是呀公爷,贼寇主力云集在西舍寨,淳化那边必然空虚,王总镇勇冠三军,说不定已经破围,咱们并不是孤立无援,莫如撤兵,坚守待援,说不定还有转机!”
镶蓝旗甲喇章京隆图克也急忙翻身下马,重重地拜倒在平度的面前哀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