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洒在松井直辉苍老而严峻的脸庞上。
整个人犹如一座静谧的山峰,沉稳而威严。
隐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微微一眨,目光专注而深邃,就像一只猎豹在寻找猎物。
每到晚上的时候也是一天中最为安静的时刻,松井直辉都会利用这个时间批阅文件。
摆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足足有十几份。
文件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被他慎重地审视,就像审视一件珍贵的宝物一样。
仿佛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只有他和这些文件存在。
他的眉头时而舒展,但更多的时候还是紧锁。
随着日军战争前的加紧准备,内务省、外务省和军部对情报工作的要求日益提高,压力越来越大。
前不久,南京军部情报机构获得了军事防御图,特务机关曾经一度为此而振奋,即便是松井直辉嘴上不说,也为同行叫好。
可是,好景不长,原图和胶卷都在临城被中方特工截获,日军特务机构最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件事虽然不是发生在特高课身上,但也给松井直辉再次敲响了警钟。
特务处在临城的外勤站给日方特务机关造成的威胁,已经达到了不能忽视的地步,必须要小心应对。
这些天,松井直辉一直都在认真思考这个破局之法。
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孤独和坚韧,就像一棵在寒风中挺立的大树。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松井直辉缓缓将文件合上,说了声请进。
走进来的是秘书武田。
武田像一片安静的影子一样轻轻敲门而入,他的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上面标记着“机密”的字样。
松井直辉微微点头示意他走过来,武田就像一个专业的舞者一样,小心翼翼地在他面前停下,将文件夹恭敬地放在桌子上。
“课长阁下,这是刚刚发过来的!”
松井直辉道了声谢,然后让她退下。
他打开文件夹,里面的电报就像生命的枯叶一样静静躺着。
他的眼神扫过每一行字,像扫描每一个像素一样仔细。
这是一份从临城的内线处传来的情报,虽然还不知道其内容,但松井直辉感觉到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一样握紧了他的心脏。
他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旁,手指在书架上轻轻滑过,最终停在一本毫不起眼的古籍上,。
那是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面早已被岁月侵蚀,但仍能看出它的历史沉淀。
回到大班椅上,松井直辉闭上眼睛,让血液在体内平静下来。
然后他打开书架上的那本古籍,手指在书上滑过,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在弹奏一曲悲凉的乐章。
随着翻译的进行,松井直辉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份电报的内容让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
但是,当他把译文用铅笔写在信纸上时,他知道自己的理解是正确的。
“蝎子已死,原因待查!”
当他读到“蝎子已死”这几个字时,他的内心像被巨石砸中一样痛苦。
手忍不住地一抖,茶杯从桌子上滑落,瞬间摔得粉碎。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就像一个孩子突然失去了心爱的玩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不能让情绪控制自己。
他需要冷静下来,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他开始整理自己杂乱的情绪,像整理一团乱麻一样。
要知道,“蝎子”是特高课安插在临城的高级特工,即便临城地下情报网络遭到毁灭性破坏的时候,他都没有发出唤醒“蝎子”的信号。
最后,只是考虑到石原熏在临城开展重建情报网络工作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手,这才给了石原熏一份特工名单,其中就包括“蝎子”。
松井直辉对“蝎子”的能力是非常认可的,从上次传递情报促使藤井树仁自杀一事,便可以看出“蝎子”是个智勇双全、不可多得的特工人才。
唯一的不足,就是年龄大了点,已经不适合高强度的行动了。
但不论如何,他的死亡,对于特高课而言无疑是个巨大的损失。
对于情报的真实性,松井直辉并不会怀疑。
这个人搞来的情报还从来没有出过错,松井直辉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若是此人当年没有选择潜伏,其在情报方面的成就将不亚于自己。
对于此人,松井直辉从心里是非常佩服的。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人家那样视名利如粪土。
良久之后,松井直辉才慢慢地接受了现实。
当务之急,是要把“蝎子”的死因查出来。
希望“蝎子”之死只是个案,否则和临城情报网络掺和在一起,那麻烦可就大了。
他当即拟了两份电文,一份发给内线,另一份发给石原熏,但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都是让他们尽快查清“蝎子”的死因,并注意保护好自己。
给石原熏的电文是由秘书武田拿给电讯部门发送的,而给内线的这份,则是他亲自发报。
三浦和一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他喜欢与人建立良好的关系,以便从中获取信息。
当他看到秘书武田还在办公室工作时,便兴高采烈地走上前去,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武田君,还没下班啊?”三浦和一问道。
“是的,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完成。”武田抬头看了一眼三浦和一,接着又专注于手中的工作。
“我正好有一包好茶,不知道武田君是否愿意与我一起分享?”三浦和一热情地邀请道。
“非常感谢,但我现在还有工作要做。”武田礼貌地回绝了,他也想早点下班休息,可是松井课长仍然在办公室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的。
三浦和一并不气馁,他走到武田身边,低头问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我看到松井课长的脸色可是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武田并未感到诧异,事实上,这些组长们很喜欢揣摩松井课长的心思。
但是,作为秘书,武田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不清楚,不过课长阁下最近手头上的事情确实比较多,每天都会工作到十二点左右,这么多的事情要管,总会遇到几件不开心的事情,你说呢?”
三浦和一暗骂武田狡猾,表面仍然堆笑道:“是啊,松井课长肩上的压力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想象的。”
武田笑道:“三浦组长,你太谦虚了。情报组的压力也不小,将来你肯定能更进一步,肩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
三浦和一笑了笑,连连摆手:“武田君,你莫要拿我打趣了,我哪儿是那块料啊。”
武田有些惊讶地看着三浦和一:“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可是听说,现在总部机关将会有一些人事调整,说不定到时我要恭喜三浦组长高升呢。”
“武田君,你就不要卖关子了,你知道些什么?”三浦和一追问道。
武田看了看门外,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听课长阁下说的,他让我保密,并且让我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三浦君,也就是你,我才告诉你。”
“我知道,我知道,武田君对我,那是没得说。”
三浦和一心中暗自庆幸,自己竟然从武田口中套出了这些信息。
目前看来,升职是不大可能的,临城情报网络几乎全军覆没,自己没有受到惩罚就谢天谢地了,不敢奢望升职。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被调离情报三组,若是不分管临城方向的情报网络,自己对方如今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不由地一颤。
他决定进一步接近武田,以便从中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从容应对人事调整。
……
深夜的蒋府显得格外宁静,只有门廊的灯光在夜色中亮着。
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门口,蒋父下了车,管家早就在门口等候了,接过了蒋父手里的公文包,引着蒋父往门里走。
“老爷,夫人还在客厅等着您,小姐早就睡了,少爷还没有回来。”
蒋父微微点头:“夫人也真是,这么多年了,只要我一直没回家,她就不肯睡,一直等着。”
管家笑呵呵地说:“夫人那是担心老爷。”
蒋父微微一蹙眉:“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和其他的生意人相比,我也算是正经商人了吧……”
说话的工夫,已经到了客厅前,蒋母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笑着道:“怎么,有人说你不正经了?”
蒋父面露尴尬:“那倒是没有。”
管家将蒋父的公文包放好,识趣地退了出去,客厅内只剩下夫妇二人。
蒋母端了茶过来:“老爷,看你现在的气色好多了,生意上的事情是不是很顺利?”
说到生意,蒋父喜笑颜开,接过蒋母手中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那是,顺利的不能再顺利了,以往那些给咱们看颜色的官员,此刻也都是笑脸相迎,主动送生意上门。到底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这经商亦是同样的道理。”
看到丈夫意气风发,蒋母也面露喜色:“说起来都是小方的功劳,咱们蒋进交了个好朋友。”
蒋父面色肃然:“小方这个称呼也就你我之间说说,当着外人可莫要叫出来。”
蒋母道:“他是进儿的同学好友,我叫他小方又怎么了?”
蒋父蹙眉:“胡闹,妇人之见!你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评价他,若是你知道了怕是再也叫不出口了!你没看蔡金龙对他那么恭敬吗,这样的人能是一般人?”
蒋母诧异道:“怎么?”
“这些天我也从侧面打听了一些,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临城的大小官员听到临城站这三个字,简直是谈虎色变,谈及你宝贝儿子的这位同学,更是畏惧如虎。”
“我看他挺好的一个孩子啊,真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
蒋母毕竟出门的机会少,对外面的事情并不是很了解。
蒋父面色凝重:“此人虽然年轻,但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你那儿子,十个绑在一起,也不如人家。”
做父母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蒋母虽然心里不服气,但并未反驳。
蒋父道:“算了,不提这个了,反正以后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还有,咱们虽然借了他的势,但特务毕竟是特务,名声并不好,说不定哪天墙倒众人推。”
商海沉浮数十年,蒋父自然知道成也萧何败萧何的道理,跟方如今这样的特务,还是需要保持一定距离的。
反正,他自己在外面是不会主动提起自己儿子和方如今之间的关系的,至于其他的人,是怎么想的,他也管不了。
蒋母见丈夫不愿意再谈这些,当即话锋一转,心中充满期待地问道:“老爷,你看咱们蒋进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给他张罗起来?”
蒋家的家业不小,人又实诚,在蒋进毕业之后上门提亲的不少,都是一些门当户对的小姐。
蒋父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你问过他的意思没有?”
说起这个儿子,蒋母直叹气,都已经工作了还像是个半大傻小子似的,根本就不开窍。
“问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人家压根就没听进去。”
蒋父呵呵一笑:“我看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心扑在工作上,也挺好。儿子年纪也不大,过几年成家也没什么。”
蒋母不悦道:“你不想早点抱孙子,可我还想呢。想想啊,转眼之间,咱们就都老了,人一老就容易想这想那,有个孙子围在身边,不知道每天要多开心。”
蒋父看着妻子,自己每天在外面忙生意,闲下来的时间不多,但是妻子就大不同了,自己和儿女们白天都出门,留下她一人也怪寂寞孤独的。
他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背:“也罢,哪天我找他谈谈。但是他的脾气我可不一定有把握,竟婚姻大事还是要他自己做主。”
见丈夫答应了,蒋母紧皱的眉头也散开了:“那敢情好!不过啊,你儿子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深夜才回来,甚至好几天都不着家。”
“他们当警察的,不就是没日没夜的嘛。”
蒋进一心扑在工作上,蒋父自然是高兴的。
蒋母道:“开纱厂的刘老板老婆昨天见到我了,跟我委婉地表达了她家二闺女的事。”
蒋父心不在焉地接道:“什么事?”
见丈夫粗心,蒋母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还能有什么事,我觉得人家是看上咱儿子了。”
蒋父哈哈大笑:“也是,儿子的相貌还是不错的,虽然说现在在警察局的职位低了些,但上升的空间还是挺大的,日后说不定能当个局长什么的。”
蒋母嗔道:“当官,你就知道让儿子当官。当官有什么好,要我说,什么都不如早点成家,这人啊,一成了家,心性就稳定下来了。”
蒋父柔声道:“我这不是顺嘴一说嘛,听你的,让他先相亲。”
“这还差不多。”蒋母这才露出笑脸。
蒋父又道:“不过,咱们蒋家的儿媳妇,还是要好好挑选一番的。那个刘老板的女儿我不知道咋样,但刘老板的老婆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刘老板也是出了名的惧内。万一蒋进娶了他,你这个当娘的就要看儿媳妇的脸色了。”
“怎么会?我比你了解刘老板的老婆,方才我也就是那么一说,我才不会让儿子娶个祖宗回来。”
蒋父哈哈大笑。
“你别光笑啊,婉儿也老大不小了,她的事你是不是也该操点心了?”
蒋父赶紧点头:“嗯,我看叶老师那个小伙子就不错,人挺正派,这样,你这个周末让他来咱们家坐坐?”
蒋母顿时眉开眼笑:“我明天就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