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
鞭子抽打在哈里赤裸的背上,一道道血痕显现出来,哈里紧咬着牙关,任凭鞭子抽打而不发出一声哀嚎与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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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罕穆德见哈里已是痛苦不堪,连忙拦住行刑之人,对帖木儿求情:“苏丹,哈里败给大明,实非其所愿,况大错已铸成,再惩罚下去也无法挽回死去的军士,眼下最紧要之事,是商议如何对付明军。”
帖木儿阴沉着脸,对哈里森然地说:“我打你,不是因为你输给了大明,而是因为你输掉了战争,到现在还不知道到底输在了哪里,连一点有用的情报都带不回来!”
哈里也委屈,自己是当真不知道啊。
兵分两路,卡拉奇带人走了,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卡拉奇稀里糊涂臣服大明,他也没说为啥啊。至于后来作战,命巴启山、羌支历带兵攻朱棣两翼,然后中军突破,三路配合,完全可以击溃大明。
可谁知道羌支历遇到了什么,听说被砍掉了脑袋,而巴启山也瞎了一只眼,还是被步兵用火铳打的,那玩意能打中他,他也真够倒霉了……
自己攻击受挫,是因为遭遇了大明的大车与陌刀军,之后还没来得及冲锋,人家又派了骑兵出来,再后面,大明就发动了全面反攻,自己也收到背后有大批明军骑兵的消息。
这场战事打得不清不楚,自己输得不明不白,你现在问我怎么输掉的,我哪里知道,卡拉奇没告诉我,羌支历没告诉我,巴启山就说是被步兵和骑兵打败的,我哪里知道为何输得如此稀里糊涂,我也想知道啊。
“把整个作战过程详细说一遍!”
帖木儿免去了哈里的刑罚,却也没让他养伤去。
哈里将作战部署、中军作战过程说了一遍,然后为自己开脱:“我的失败,都是因卡拉奇的背叛!若他能在东北方向给明军压力,促使朱棣调动中军,我的部署绝不会出问题!”
帖木儿分析着军策。
失利哲在一旁推演过,对帖木儿道:“哈里作战,考虑并非不周祥。卡拉奇的背叛,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若卡拉奇的力量在,明军不可能如此集中力量对付哈里。”
米兰沙听闻之后,很是不乐意:“连自己的部下都驾驭不了,失败也是理所当然。”
失利哲皱眉:“卡拉奇是一名宿将,追随苏丹十余年,从未有过背叛!他出人意料地臣服大明,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原因。”
帖木儿冷哼一声:“不知道的原因?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臣服于敌人!卡拉奇不再是我们的人,他是我们的耻辱,是背叛我们的人!击败大明之后,我将砍下他的脑袋!”
哪怕是穷途末路,也应该抗争到底!
投降?
那是背叛者的选择,真正的勇士会选择战至最后一滴血,战至生命最后一刻!
米兰沙见失利哲退下,接着说:“苏丹,哈里的失败只在于没有统一的指挥,战线拉得太长,攻击的时机也没有选择对。我们应集中所有精锐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大明,而不应再寻求分兵。”
盖苏耶丁皱眉:“不分兵?我们有十五万大军,正面作战,一次又能投入多少战力?苏丹,哈里在布阵上并无不妥,应分兵攻大明左右两翼,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中军压力,同时迫使明军分散力量,为突破明军军阵创造机会。”
帖木儿看向木孙:“你认为如何?”
木孙进言:“苏丹,明军能在正面打败羌支历、巴启山,能迫使卡拉奇投降,并留住哈里,想来其战力并非如我们预想中不堪。若分兵作战,不宜过于单薄。而一旦分兵过多,又会致使中军力量不足。”
“不妨先列阵于正面,全面施压明军,迫使其将主力集中于正面,然后派遣军士试探明军,察其虚实。若发现大明左翼或右翼空虚,则可临机决断,调动骑兵机动左右,给明军致命一击。我相信,我们的骑兵在抵达明军左右两翼时,他们的步兵还来不及调动。”
穆罕穆德、盖苏耶丁等人不由吸了一口气,木孙不愧是苏丹的影子,智谋第一,这种作战方案即保证了主力安全,也照顾了整个战局,且所有作战安排都将出自帖木儿之手,以他丰富的经验与敏锐的洞察,一定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给大明毁灭性的一击!
帖木儿点了点头,赞同了木孙的安排,看向哈里:“你刚刚说起巴启山被一种火铳击伤,那种火铳比你在马哈麻手中缴获的更厉害?”
哈里连忙点头:“巴启山是如此说,而且火铳击发时的声音很大,容易惊住马,最不可思议的是,明军还在火铳前端安装了短剑,这些剑可以刺马,也可以刺骑兵,若骑兵失去机动,很容易被他们刺下战马。”
帖木儿呵呵冷笑:“大明也就只剩下这点伎俩了,可他们妄想以步兵对付骑兵,拦住骑兵,那是痴心妄想!明日进军,去昌都剌!”
哈里连忙喊道:“苏丹,苏丹爷爷,让我跟着一起去吧,我一定要洗刷身上的耻辱!”
米兰沙着急起来,穆罕穆德也有些不安。
以哈里的本事,苏丹的主力,若给哈里一次机会,他定不会再失败。一旦他重整旗鼓,立下军功,苏丹的接班人是谁就很难说了。
帖木儿也清楚这一点,沉默了下,终还是拒绝了哈里:“你给了你机会,连同五万精锐,可现在只有一个人回来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再要机会?去吧,去亦力把里城,在我打败大明的军队之后,你将带着我胜利的消息,去撒马尔罕的牧马场。”
哈里脸色铁青,看着绝情的帖木儿,并没有申诉。他现在是苏丹,不是爷爷。
走吧,回去吧。
哈里落魄地走出营帐,盖苏耶丁送行。
盖苏耶丁叹了一口气:“事情怎么会成为这样。”
哈里目光中透着哀伤,对盖苏耶丁说:“我遇到过卡拉奇,他似乎很想告诉我什么,却没有说出口。你与他很是熟悉,知道他为何会背叛我吗?”
盖苏耶丁摇头:“卡拉奇是一个心性坚韧的人,多少年了,恶战他经历过不少,从未有过动摇。若他选择投降,那一定是因为他遇到了无法抵抗,连真主都绝望的事。”
哈里看向盖苏耶丁:“如果是这样,那苏丹岂不是很危险?”
盖苏耶丁摇了摇头:“卡拉奇带的是轻骑兵,又要经过北塔山,很可能遭遇了明军大批力量,被封在了战场之中,力战而竭,不得不投降。你也知道,那种带短剑的火铳对狭窄区域的骑兵是很有威胁的。苏丹带有重甲骑兵,又要正面作战,自然不存在这种危险。”
哈里想想也是。
盖苏耶丁拉着哈里,见左右无人,便低声说:“在你出兵之后,苏丹曾去找过朽。”
“朽,那个占卜师?”
哈里有些惊讶。
盖苏耶丁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朽给苏丹说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好的消息。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苏丹如你一样遭遇惨败,你可要担负起大局,明白我的意思吗?”
哈里瞪大眼,一脸的震惊。
盖苏耶丁紧紧抓着哈里的胳膊:“在亦力把里城驻守的是黑骓,他是我的老部下,我已经给他交代了,一切唯你是从。”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哈里无法从震惊中走出来。
盖苏耶丁回头看了看远处的营帐,低声说:“哈里,去吧,等待消息,一定要听准消息。若苏丹大胜,你回去放马,若是……你自己决定,千万记住,不要心慈手软!”
哈里看着离去的盖苏耶丁,嘴角微微抖动,难道说,战无不胜的盖苏耶丁会认为苏丹输给大明?
不可能!
苏丹是真主之鞭,是安拉的化身,是这世间最强大的战士,他是不会输给大明的!
可!
或许!
不,不行,我不能因为自己的野心而对不起苏丹。
我不能,我真的不能!
不能……
哈里面露挣扎之色,终跟着一群人,离开了石城,前往亦力把里城。
盖苏耶丁望远,目光凝重,自己是哈里一派的人,穆罕穆德不会收留,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自己家族的未来,只能再赌一把,这一次,就赌苏丹是胜利还是失败!
胜利了,找机会给哈里说情。
失败了,机会找到哈里。
木孙走到盖苏耶丁身旁,以深邃的目光看着盖苏耶丁,冷冷地说:“你就不要指望哈里了,他虽善战,却不懂得治理,若他成为苏丹,对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帝国征战多年,是时候休养生息了,穆罕穆德是最佳人选。”
盖苏耶丁看了一眼木孙:“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忠诚于苏丹,而不会选谁。现在看来,我错了。”
木孙摇了摇头:“人站在大地上,两只脚就不能分得太开,否则会走不了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是穆罕穆德的人,我是苏丹的人,他走的时候,我会陪他一起走。我只是希望你记住,帝国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打理,否则分崩离析,就在眼前。”
盖苏耶丁凝眸不语。
木孙移动了拐杖:“自私的人庸庸碌碌,难成大事。能克服自私、欲望、情绪的人,才能成为伟人。这个世上,我只遇到了苏丹,也只有他,配得上我的辅佐。”
盖苏耶丁看着这个神秘的老人,他的存在被抹杀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是苏丹的影子,在无数关键的战争背后,都有着他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他,但任何人都不能忽视他。
帖木儿的军队终于移动了,十五万大军如同一道洪流,浩浩荡荡压向昌都剌。
这一日,吹着西北风,东风渐消。
一日后,朱棣收到了帖木儿出兵的情报,传召征西大军主要将官,开始了最后的部署。
这一日,阳光正好,旗帜鲜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