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方健、余惠亮依旧在默默地肝书。
嗯，余惠亮确实是在肝书，内分泌的各种资料和文献堆积了一大包。但方健却是在悠闲地看着往年病历，这份工作看似枯燥，但若是长久做下来，却会发现其实还是颇为有趣的。
因为从病历的时间点来看，方健可以从中发现一条若有若无的线。
那就是从医生们所开的药物中看出，他们的诊治思路其实随着年代的发展而逐渐改变。
其实，医生们的治疗手段是多种多样的，并且有时候看过去是相互矛盾的。但是，因为受到时代的约束性，所以有些诊治手段在当时看起来十分先进，可是现在回过头一看，却是让人啼笑皆非。
而有些在某个阶段平分秋色的不同治疗手段，如今这争论却已经是水落石出了。其中一种获得了大众的推广，而另一种却已经近乎于消声灭迹了。
这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各种治疗手段的后续情况逐渐从病人的身上反应出来。
那些效果好的，自然会被保留。至于效果差的，甚至于是有着某种强烈副作用的，就会被自然而然地淘汰了。
所以，病人去医院的时候，其实也有着一个运气问题。
有时候并不是医生不负责任，而是因为当年流行的治疗方案和术式问题，导致了某些不可言的后果。
医生们救死扶伤，绝对是真心实意。可是，有时候出问题，遇到了什么暗雷，也是无法避免的。
正当方健看得津津有味之时，陈厚功却是踮着脚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
转头看了他一眼，方健笑道：“班长，你怎么了？做贼啊！”
陈厚功小心翼翼地张望了一眼，苦笑着道：“我听说大主任来查房了？”
就连正在与大量书籍作斗争的余惠亮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笑道：“班长，你是听到消息了？”
“是啊，我听说大主任找了科室的实习生谈话，是不是真的？”陈厚功心有余悸地道。
“当然是真的了。”余惠亮一本正经地道：“吕主任来找我们，是查询我们的功课。哎，你也知道，内分泌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他怕我们在这儿混日子，不学好，所以特意过来提了几个问题。”
陈厚功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他最初的担忧果然成真了么？
“吕主任……他，他提了什么问题？”
余惠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如果是在平时，陈厚功未必就不会察觉。但是此刻，他正是心乱如麻啊，也就没有发现。
方健苦笑一声，道：“老余，不要欺负老实人了。”他转头道：“班长，别听他瞎说，吕主任是来找过我们，但那是因为一些私事，没有提任何问题。”
“啊……”陈厚功怔了一下，突然抬头，道：“余惠亮，你找死啊！”
“哎呦，班长饶命！”余惠亮大笑着高举双手，道：“班长，我保证下次主任来的时候，我一定给你通风报信。”
陈厚功怒哼一声，但是听到这个承诺之后，他心中的那团火顿时消失不见了。
他的志向并不是内科，而是外科手术。所以，当方健和余惠亮在这儿肝书的时候，他就偷偷地溜到了急诊室，哪怕是在那儿缝个皮，他也会乐得喜滋滋的。
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其实是不对的。
没有人找他麻烦的话，那么一切都好说。但是，如果有人针对这件事情而告知大主任，并且大主任也有意见的话……好吧，他的实习成绩怕是会非常喜人的。
所以，在得到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他的内心其实是忐忑不安的。
再被余惠亮一吓，他连骂人的心都有了。
摇了摇头，陈厚功好不容易将心中的那份怒火驱散，随后好奇心泛滥，道：“方健，吕主任找你什么事啊？”
方健只是一个实习生啊，又能与大主任有什么私事呢？
一般情况下，如内分泌科这样的大科室，大主任怕是连普通实习生的名字都叫不出来吧。
当然，方健可不是普通实习生，能够在《自然》上发表论文的实习生，整个华国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但就算如此，方健和大主任的身份依旧有着巨大的差距啊。
心念一转，陈厚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道：“吕主任找你，不会是为了毕业的事情吧？方健，你可真牛啊，在神经内科，章主任愿意特招你，来到内分泌科，你也能够找到一个位置。哎……”
他无奈地摇着头，满脸的都是羡慕之色。
大主任亲自来找方健能干什么？当然是想要挽留他在科室了。
其实，如果这个机会落到陈厚功的头上，他肯定是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哪怕这里并不是他喜欢的外科，但是能够留在二院，那可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
然而，方健却是微微摇头，道：“不是留院的事情。”
“哦？”陈厚功微微一怔，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大主任来找方健。
余惠亮在一旁笑着道：“班长，吕主任过来，是通报一个坏消息的。”
“什么坏消息？你不能留院？不可能啊，难道二院的领导都是瞎子么？”陈厚功难以置信地道。
这可是《自然》论文的作者啊，难道他们不知道，只要方健开口，任何单位怕是都愿意接收的么？
余惠亮摇着头，道：“老方刚才都说了，不是留院的事情。”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医院本来打算给方健的研究项目投资五百万的，可是被人搅黄了。所以吕主任是来安慰方健的。”
“啊，研究项目，五百万？”陈厚功瞪圆了眼睛，为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耳朵和听力似乎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不会是最近跑急诊科太勤了吧，所以累着了。
余惠亮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班长，不就是五百万嘛，这点钱算什么，对方健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嘿嘿，没有这笔钱更好，省得麻烦。”
陈厚功磕巴着嘴巴，心中就唯有一组数字。
五百万，五百万，那可是五百万啊！
他瞅着方健和余惠亮，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我们，已经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上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