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仁不慈,作孽作恶,可他不做,难道让他们做?他们自己不来管,他管了,还要来埋怨他管的不好。这真当是多做多错,越做越错,只有不做才不错。
可不做,这烂摊子怎么办?
说得好听,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怎么会没用?怎么会不做?周连富表示,他来做,他来管。
把芙秀送到医院去,让医生给她治病。是死是活,都应该用正当正规的办法来处理。
送医院?医疗费谁出?周老爷子问。
周连富又表示,他出。
老爷子一听这话,气得撅倒。
罗小兰更是破口大骂,骂他是个傻子。
在老两口眼里,把钱花在周芙秀这个一点没指望的赔钱货身上,周连富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缺心眼。
他要是有钱没处花,孝敬他们老两口也好啊。不给父母孝敬,反倒给周芙秀花,这不仅是傻,更是不孝。
周定胜甚至觉得,这要是立场反过来,他管老二要钱救芙秀,老二一分钱都不肯出,那他还高看这个老二一眼。至少这傻儿子学精了学乖了,不会再到处摆他的烂好心。
可万万没想到,老二家的日子好了,他的烂好心却越发严重。
这叫他怎么能放心!老二这个性子,能守得住他那越来越好的家么?
儿媳妇,还有小福星,就不管管老二?
周老爷子真是以己度人,他自个是个自私无情的长辈,就以为别人也都是自私自利,没心没肺。
救周芙秀,不仅是周连富的想法,更是罗芙馨的主意。
对小福星来说,就周芙秀不仅仅是因为前世囡囡的心结,更是因为芙秀是个人女人!
这个世界对女人已经太不公平,太险恶,太苛刻。倘若连女人自己都不救女人,那女人还有什么指望?
可不管周连富怎么说,怎么劝,老爷子都铁了心,不让别人救周芙秀。
他自己作孽作恶,还觉得是为其他儿女考虑,是“正义之举”呢。是周连富不懂他的苦心,不孝顺。
罗小兰则只纠结于二儿子手里有钱,宁可给周芙秀这样的赔钱货用,也不孝敬她这个亲娘。就觉得老二果然是不如老三孝顺,老三是有这样那样的不是,可老三最贴她这个亲娘的心,最会讨她欢心。
哪怕老三周连喜是个恶贯满盈的歹徒,只要能哄她开心,她就觉得老三比谁都好。说到底,她跟周老爷子是一路人,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的自私货。也难怪她能跟周定胜过一辈子,真是绝配。
好说歹说都没用,周连富这个老实人也被激出了牛脾气。当下就在周家堂屋里甩下狠话。
“爸,我这是看在你是我亲爹的份上,才来跟你好好说。你要是执意不肯,那就别怪儿子不孝。”
“咋的?你想干啥?”周老爷子瞪起眼。
罗小兰则立刻嚷嚷。
“你想不给我们老两口饭米钱了?你想饿死我们?你想造反?”
都这个时候,她心里关心的还是那点饭米钱。
周连富实在是懒得理自个这个缺心眼的糊涂亲娘,就定定看着老爷子。
“你要是再不同意,我就到县里去,到市里去,去报警,叫公安同志下来,解救受迫害的妇女同志。爸,非法拘禁是犯法的,要坐牢监的!”
一听他要报警,还要叫公安来抓自己的亲爹,罗小兰就嗷一声扑过来,对着周连富一顿拍打,咒骂他是个烂心肠的逆子。
周连富没有任何反抗,任由亲娘打自己。
小时候,他怕被亲娘打。罗小兰打儿子,那是一点不留情面。小孩子哪个不怕痛,哪个不怕挨打。
稍微大点了,他还是怕被亲娘打。但不是因为痛,而是因为怕被亲娘责怪,看不起。
到如今,再被亲娘打,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罗小兰老了,使出全身力气打他,他也不觉得有多痛。亲娘就是个缺心眼偏心眼的糊涂女人,看透了她的本质之后,周连富也不再期待她的赞赏和夸奖,所以也不会再为她的责备和鄙视而心痛。
罗小兰还在为自己能无所顾忌的痛打老二而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宝刀未老”,照样能管教儿子。
殊不知,儿子早就已经不吃她这套了。
而她除了这套打骂哭闹以外,也再没有其他可以钳制周连富的手段。
周老爷子看着自家老婆打儿子,可不管怎么打,怎么闹,周连富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丝毫不退让。
他这是第二次看到老二这个样子。
第一次就是他被老大抢了参军名额,铁了心要去罗家当上门女婿,用这种方式反抗他这个亲爹的决定。
他就知道,周连富是铁了心,是真的会去报警,叫公安来救人。
所以,他只能妥协,只能让步。
周连富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新屋。
罗雪梅赶紧把他迎到屋里,让他做到火盆边,又喊小福星绞热毛巾给他擦脸。
好好的衣服上全是罗小兰拍打的脏手印,甚至还有鼻涕,恶心死人。
罗芙馨赶紧取了大姐让她捎带回来的新衣服,给父亲换上,又捏着鼻子把脏衣服扔大脚盆里去。心里想着冬天的衣服难洗,还有被单啥的,吃了水又重又冷。得给家里添台洗衣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这洗衣机可是这世界上对女人最好的发明!
那边,罗雪梅已经泡了热茶给周连富捧着。
喝了两口热茶,他的脸色好了许多。看到围绕在身边的妻子和小女儿,一直阴沉沉的脸色也终于染上一丝笑意。
“爸,怎么样?爷爷同意了吗?”罗芙馨迫不及待的问。
周连富点点头。
“老爷子答应了。”
小福星心头一喜。
但周连富话锋一转。
“但老爷子说了,这几天不行,要等到过年落才能送芙秀去医院。”
“啥?还要等到过年落台?那不是就是要等到正月十五过,这都还有半个月呢。芙秀被关在猪圈里,情况不明,谁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过年后去。不行,不能等那么久!”她一听就急了。